《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92、血光之灾

　　欧阳谨画画倒也还算可以，很快画好了公主的肖像，让召来的画匠们誊制。他在旁边看着画匠们赶工，顺便审问旁边一个被召来口述那两个下人长相的内侍：“这两个下人是几时进府的？谁指派他们进了小公子的院子？”
　　那内侍一五一十答道：“这两人进府有三个月了，一直默默无闻的，原先在厨上当差，其中一个因为卯羹做得好，所以调到了小公子的小厨房里，另一个是点心做得好，也调了过去。”
　　三个月前进的府，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来阳关，也就是说，这两个人进府，并不是奔着明栩瑶而来，诱拐明栩瑶的计划，再如何往前推，也就是一个多月以来的事。
　　这两个人被调到明栩瑶院子里的小厨房也没有几天，计划应当还不算特别周密，应该是知道明栩瑶很快就会回京，所以只好匆忙下手了。
　　城外那三百骑来的蹊跷，只怕与此事有关，齐王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下令连个耗子洞都不许放过。否则一旦明栩瑶出了城，混在三百个人里，城上连放箭都不敢，到时候蒙笪挟公主以令齐王，齐王答应不答应，都是天大的罪过。
　　这件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人的手笔。
　　是谁呢？太子吗？太子虽然跋扈，对明栩瑶这个妹子倒是真心疼爱，何况明栩瑶深受皇帝宠爱，有她在，皇帝对太子的态度都不一样。太子要难为齐王，有的是法子，没道理拿着她的性命来做赌注。
　　难道是秦王？秦王有这么大的动作，居然不知会他欧阳谨一声么？何况秦王几时与蒙笪也有了勾连？想想又不对，秦王行事必先求稳妥，如此恶招成了也就罢了，若不成功，被人发现了，通敌这个罪名就能让他死在当场，更别说构陷手足了！
　　那么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事情来？
　　如果明栩瑶真的被蒙笪人给带走了，齐王必将受其牵连，失了圣心，几乎是立刻就会失去皇帝的信任，夺嫡更无可言，而秦王将会过早的暴露自己，太子也会因为失去了宁国公主而在御前失去了亲情的黏结剂。这件事情对谁最有利？
　　这种一箭三雕拉自家主子下水的蠢事，三方人马都不会做，只有希望朝中出乱子的人才会去做。
　　欧阳谨想不出头绪，想起夕月还没回来，杨九如这个人又暂时搞不清楚背景，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出乱子，便吩咐身边的人道：“盯着他们，不许马虎，好好地多画几张，交给将士们去寻人。”自己也出门上了马，向上九街而去。
　　此时的夕月，正顶着柳如枝刀子一样的目光接受她的盘问：“你是哪里人？”
　　“宣阳人氏。”
　　“今年多大了？”
　　“一十有四。”
　　“小小年纪，倒是狐媚得很！”
　　“柳姑娘，若没什么事，可否让我们回去了？我们出来太久了，若再不回去，我怕王爷问起不好交代。”夕月脸色一沉，不卑不亢地道。
　　“别拿王爷来吓唬我，我不过跟你说几句话，王爷能说我什么？”柳如枝讥讽道：“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夕月翘了翘嘴角正要说话，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人群里一个影子一闪，不由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就往那边走去。
　　“我话还没说完，谁许你走了？！”柳如枝见她理都不理自己就要往前走，一时也没想太多，便伸手去抓她的手，明明是看准她的手抓过去，却只捻到了袖子一角，柳如枝不由呆了一呆，夕月已经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放手。”
　　这一来不仅柳如枝吓了一跳，连那四个侍卫也一愣，夕月也没有怎样发怒，她那明若寒星的眸子却散出森森的冷意，让人不由背脊一凉。
　　柳如枝也不是被吓唬大的，她很快回过神来冷笑道：“我不放你又能怎么样？”
　　夕月目光一转，看向那个领头的侍卫。
　　那侍卫马上上前一步对柳如枝道：“柳姑娘，这样子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只怕不妥。”
　　柳如枝犹自嘴犟：“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夕月见她是打定主意歪缠了，不耐烦地使劲一拽，“刺啦”一声，衣袖竟顿时断成两截，她自己迅速追着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去了，那几个侍卫看了，急忙缀了上去，留下柳如枝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时候正是路上人多的时候，夕月也顾不得人挤人，远远地追着那个身影往南走。几个侍卫虽然有心追过去，奈何人多路窄，只得落后几步在人堆里拼命往前追。
　　夕月追了一段，见那人身边跟着两个人，架着她一路疾奔，就知道事情不太妙，又不敢嚷嚷起来使对方狗急跳墙，回头看看后面几个侍卫离自己还有点距离，手上便使了几分力，将前面的人往两边拨开，加之她身材纤细柔软，很快便追到了前面，一把搭住那人的肩膀喊道：“这位公子！”
　　那人回过头来，果然是明栩瑶，她先是一愣：“你……”
　　夕月不等她多说，笑着抢话道：“不早了，再不回去，你兄长该着急了，咱们一起回去吧！”说着就要去拉她的手。
　　这时明栩瑶身边一个女人忙笑道：“苏公子，我们陪着小公子出去逛逛而已，你何必着急回去？你先回去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就朝夕月和明栩瑶中间挤过来。
　　明栩瑶兴致勃勃地笑道：“是啊，不着急，我才刚出来呢！你自己回去吧。”
　　夕月暗恼这明栩瑶不省事，却也不敢把事情说破，仍旧笑着道：“还是回去吧，这里不比京城，到底不太平。”
　　明栩瑶身边另一个女人又笑道：“苏公子自己玩好了，就不让我们小公子去玩个开心么？好不讲道理！”
　　夕月冷冷看向他道：“还不住口？！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的东西。看王爷不拿你们去喂狼！”
　　那两个人一愣，立刻就露出凶相来：“姓苏的，别不识好歹！”
　　夕月冷笑一声：“怎么？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明栩瑶这时也觉出有些不对劲来，就反挽了夕月的手：“那好吧，我跟你回去。”就要往回走。
　　谁知那两人其中一个却忽然揪住了她另一只手臂，疼得她“啊”地惨叫一声，那人向自己的同伴道：“你带她走，我来断后。”另一个人会意，立刻拽着明栩瑶就往前走。
　　夕月死死抓住明栩瑶的手，回头喊那几个侍卫：“我在这里！快过来！”
　　几个侍卫也看见了明栩瑶，大惊失色，纷纷跃上房顶朝这里飞扑而来。
　　这一动静惊动了附近寻人的一队士兵，领头的校尉带着手下连忙赶来远远地在路那头问：“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侍卫说明事情的功夫，那两个人见跑是跑不掉了，不知从哪里拔出两把匕首来，对视一眼，就朝明栩瑶刺过去。
　　明栩瑶吓得大叫了一声，夕月已经料到最糟的结果，心知不能让明栩瑶出了差错，又不敢让人看出自己会武，只得横下一条心，脚步轻移扑了过去，将明栩瑶死死抱住，堪堪用身体挡住一刀，另一刀却在右臂上划过。
　　夕月只觉得右肩胛上方一阵排山倒海的痛袭来，却无论如何不敢松了手，生怕那几个侍卫还没赶到，两个歹徒若是再出手，明栩瑶还是难逃一劫。到时候别说是他们这些随行的人，连齐王都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侍卫已经逼近，原本不动手是怕刺激得歹徒动手伤害明栩瑶，却没想到两个歹徒忽然发难，夕月中刀，他们护送人护送到这个地步，回去肯定得军法处置了，一个个红了眼，杀了上来。
　　侍卫们缠住了两个歹徒，四周人群里忽然又冒出来十几个百姓模样的人持着刀杀了过来，一下子路上大乱，行人纷纷四处逃窜，倒让官兵更无法接近这里，不由大急。
　　刚才那一下明栩瑶吓得慌了神，如今见夕月受了重伤血流如注地伏在自己身上，反倒回过神来，她也曾跟着几个哥哥学了些防身术，虽然在行家看来只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但是保命却也尽够了，此时见那些人冲了上来，身上还倚着个苏夕月，她倒镇定了下来，扶着夕月跟着人群躲闪。
　　夕月也配合着她尽量往边上走，可是那一刀刺得很深，不动的时候鲜血尚且汩汩地往外流，一动之下夕月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连站也站不住了，身子软软地就要往下倒，却硬是咬着牙将明栩瑶一推：“你快跑，没了你，他们不会把我怎样。”
　　明栩瑶不肯：“不行，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夕月一阵眩晕，索性闭上眼睛道：“快……走！”
　　明栩瑶也不答话，将她的手臂架在自己脖子上就要往边上跑。步子还没迈出去，一把寒光四射的刀就已经直逼面门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条鞭子从天而降，将那持刀人的手腕一卷一拽，那拿刀的人便被掀翻在地。
　　明栩瑶还来不及看是谁来救命，一柄刀就又劈了过来，她赶紧往后闪，可是夕月却行动迟滞闪避不及，眼看那刀就直奔着夕月的脖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