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89、陡然生变

　　夕月低低嗔道：“我看你这几日都不见踪影，还以为你恼了我……”
　　齐王闻言，俊美的面孔却如九霄上最明媚温和的月光一般亮了起来，和煦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目光：“真是傻瓜。我在这里与在京城不同，这里是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的。何况我为什么事情恼你？”
　　夕月低头“嗯”了一声：“我耽误了王爷的正事，请王爷恕罪……”
　　齐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真知罪了，还是你这副模样么？”
　　夕月抿了嘴笑。
　　齐王看着她绽开如花一般的笑靥，不禁有一瞬的失神。
　　不想送她回去。
　　这几天避开她，就是想理清自己的心思，然后决定要不要送她回去。
　　若说为了大局，既然王妃已经亲自来信，为了子嗣，毫无疑问该把她送回去。
　　可是他心里也清楚，如果把她送回去，她的日子将会有多么的艰难。
　　他从没有躲避过什么事情，他一直是不避艰难的，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竟然想拖延，想躲避！
　　更可怕的是，所有乱如麻的心思在见到她之后，立刻销声匿迹了，可是心里的念头却渐渐明晰：他不想送她回去。
　　齐王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一个人有了在乎的人，就有了弱点。而身在帝王家，是不可以有弱点的。放纵自己的感情，只会给自己带来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冷。
　　夕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态度的变化，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刚才他还是和风暖日一般的笑着，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冷如霜雪？
　　齐王看了看夕月，柔声道：“府里来了信，魏氏有身孕了。”
　　夕月一怔，喃喃地道：“恭喜王爷……”
　　前世，魏芳莲生下了齐王的长子，王妃暗中不知做了什么手脚，留子去母，将这个孩子养在了自己膝下。这一世虽然诸般事情因为自己的刻意回避已经有了偏差，这件事，却依然发生了。
　　并且这件事给她造成了威胁。齐王妃蒋婕让她回府照顾魏芳莲，其中凶险不言自明，如果预料得不错，很有可能最后她和魏芳莲会玉石俱焚，而王妃只要坐着笑看二虎相争，两败俱伤时她便是赢家。齐王真的不明白这其中的心思吗？
　　齐王扭过头去看架子上的书，随意地说道：“魏氏孕中多思多虑，总是流泪伤心。王妃的意思，你和魏氏一起进府，情谊甚笃，想请你回去陪陪魏氏。”
　　夕月默默地听了，半晌木然行了一礼：“是。”
　　齐王见她没了声音，不禁回头道：“等魏氏的身子好了，我再——”
　　夕月的笑仍然是淡淡的，虽然在笑，眼中却一丝光芒也无，好像她又变成了初识时那个大家闺秀，知趣识礼，处变不惊，拒人千里之外，像个瓷娃娃。
　　齐王心头一窒，却狠狠心假作不知，朝窗外看去：“过几天，等京里关于公主的旨意下来，你就随公主一同回去。”
　　“是。”
　　一时之间二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即使当朝面圣，齐王也从没有过这样忐忑的心情，他觉得非常不好，心里有些怒意，却是冲着自己来的。
　　半晌，夕月忽然开口道：“王爷，就要回去了，我能不能去四处转转？我扮了男装，小心行走，好不好？我想买些土仪回去，送给王妃姐姐和魏姐姐。”
　　齐王在此地苦心经营多年，整座阳关城早已是铁桶一般固若金汤，即便是蒙笪来袭，只要城门不破，短时间内城里的人都没有性命之忧，让她去城里转转，看看这边关风物，本也没有多大的风险，何况她既是想与王妃和魏氏示好，齐王又怎么忍心拒绝？
　　“土仪我自会让人替你准备，不过你若是想出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多带几个人，在外不要生事就行。”齐王看着笑容浅淡的夕月，口气里几乎带了一丝歉意。
　　夕月此刻心里着急，也没心思管土仪是谁来准备这种小事，见他应了，便木然颔首行了一礼道：“是。”
　　齐王见她再没有多的话，自己心里反而有些讪讪的，二人正无语间，忽然有个声音在窗外响了起来：“你们俩在这装木头人呢？”
　　二人看时，宁国公主明栩瑶正立在窗外一棵树下，单手叉腰看着他们。
　　夕月忙行礼，齐王笑了笑道：“我正有事，要回前边去了。”说着迈步出了书房的门，一径往外院走去。
　　明栩瑶目送着齐王的背影远去，这才回头看向夕月：“怎么了这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夕月低头道：“没什么事。”
　　明栩瑶冷笑了一声：“没什么事你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看我二哥对你好得很，原来装装可怜男人就会动心？”
　　夕月被她几句话臊得心中不悦，这位公主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再不截住她的话头，只怕还要说点什么不得了的话出来，于是忙道：“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所以求王爷让我出去转转。”
　　明栩瑶狐疑地看向她：“你要回去？回圣京？为什么？”
　　宁国公主和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虽然魏芳莲怀孕肯定是不会瞒着众人的，但是齐王没有宣布消息就从自己这里散了出去肯定更不行，夕月只得含糊地道：“是王爷的安排。”
　　明栩瑶倒没注意，她只是想到苏夕月如果回去了，正好跟蒋艨分开，心里倒高兴起来，也就没深究，只是意兴盎然地问道：“所以我二哥答应你出去玩了吗？”
　　夕月叹了一口气，心道我可不是出去玩，可是却也不能当面驳了这位公主的面子，只得答道：“王爷同意我出去买些土仪。”
　　明栩瑶来了这些天，齐王为防止意外天天把她拘在内宅，她早已不耐烦得很，此时听说这事情不由瞪着她道：“我也要去！”
　　夕月闻言，愣了一下道：“公主殿下，这……这我可做不了主！”
　　明栩瑶也知道此事与她说是没有用的，哼了一声：“我自己去找二哥！”说着脚不沾地的追着齐王去了。
　　夕月转身，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说要出去转转，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御影在各地都有据点，这些据点有布庄，有饭馆，还有医馆和熟食铺子。
　　现在齐王要送她回去，她当然不能束手就范！但是如何留下来？她需要帮助。
　　必要的话，她不介意吃点痛苦，只要能留下来。
　　当天晚上，欧阳谨接到宁州的密信。
　　在他被人劫走的这段期间，有人曾试图趁宁州政局混乱，越过宁、云两州的边境，将一大批朝廷垄断的药材运往邻国大光。
　　他笑了笑，将手中的信就着烛火烧成了灰烬。
　　两个多月前，他安排在宁州各地的人向他汇报，有人在宁州暗中采购了一批制作金疮药必需的金龙紫草，在被他的人发现之后，以齐王府的背景作为掩护，躲过盘查，销声匿迹。
　　当时杨九如正在宁州，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与他毫无关系，那买药的人与他没有任何瓜葛，对方的反应十分果决，被发现后立刻消失了。
　　但是欧阳谨很清楚，对方是在等，等一个机会，可以趁乱裹挟，将这批药送出去。在宁州地方，这些药并不十分稀奇，因为宁州很多制金疮药的药房，但是这些金疮药是出不了宁州的，官府的关卡查的十分严谨，金龙紫草在宁州地界以外更是凤毛麟角。
　　不管对方是想在黑市卖高价还是有什么其他意图，这批金龙紫草都一定得运出去才行。
　　所以欧阳谨授意手下严密布控，杜绝任何漏洞，绝不让这批药材有任何机会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悄然流出宁州。
　　欧阳谨自有一批手下，不与欧阳家明面上的势力产生任何交集，事实上，两年前，他的父亲就已经在欧阳谨软硬兼施的情势下将欧阳家暗中的势力交到了他的手上。
　　经历了足够耐心地等待，果然等到了对方的出现。欧阳谨被劫走的这段时间，对方开始活动，准备分几批将药材运出去。欧阳谨手下曾经接到过指示，所以虽然欧阳谨不在无人指挥，但是仍旧果断行动，截下了绝大多数药材，只留下其中最小的一批，放出了宁州，并且一路尾随押运药材的车队，找到了对方交货的地点。
　　对方在大光边境的一个小镇与一个商人交接了这批货物，随后这个商人将这批药混在普通紫草里，经陆路，走水路，绕道泉州，从大周的另一端进入了大周朝的国境，，运到了夷洲。
　　这个商人在夷洲开了一家药店，在这里，他将秘密带来的这批金龙紫草，制成了上等的金疮药，却并没有将之流入市场，似乎是贮藏了起来。
　　这个商人使用的是假名，他店里的伙计大部分也是雇佣的当地人，所以他的底细很难迅速摸清，但是当时购入这家店的铺面的，是一个叫霍如川的人。
　　欧阳谨理了理衣裳，对等候在面前听命的家人道：“好好盯着这个药铺，一旦这批金疮药运出来，一定要查清去向。”
　　那人低头应道：“是。”顿了顿又道：“公子前些日子吩咐让送个师傅去拔悉弥部，长亭先生已经出发了。”
　　欧阳谨点点头：“甚好。先生有什么需求，你们要照顾好，别委屈了先生。”
　　那人忙道：“是！给拔悉弥部落的金龙紫草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公子点头，就可启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