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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府中来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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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月只觉得心砰砰地跳,手足无措地任齐王将自己放在了床上。
齐王相貌俊美,即使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上去也很温柔,温柔得让她觉得可怕。夕月想起了前世,他站在城楼上,命令左飞一箭一箭射杀他们的样子,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温柔的笑着。
她开始发抖,抖得连牙齿都在打架,却不敢抵抗,只别过头去,任泪水悄然滑落。
埋首于她颈间的齐王觉得不对劲,抬头看她时,不由一怔。见她泪水涟涟,却会错了意思。
南方的大家闺秀素来婉约守礼,何况她虽然按着家里的意思进了府,到底不是三媒六聘的进门,甚至连身份都没有,现在更是跟着自己跑到了这里。仔细一想,虽然是父母都点头同意的,他一个男人无所谓,作为女子,她的处境委实尴尬得很,如今自己这样急乎乎地要行周公之礼,没个名分做保障,她会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她居然怕成这样子,也没有推开他。
他的心底,就有了一丝怜惜。
展臂一捞,抱着夕月坐在了床边上,将她揽在怀里,抚着她的秀发道:“好了,不要哭了。往日看你也是个有几分胆色的女子,今天怎么一直掉眼泪?”
夕月任他揽着,靠在他怀里闷声道:“才不关胆色的事……”
齐王见她还有心情顶嘴,不由一笑,正要说什么,忽然门外有人大声道:“殿下!”
齐王目光一冷,看向屋外:“什么事?”
那人道:“禀殿下,京中送来急信。”
齐王一听,将夕月松开,夕月识趣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齐王已经迈步走了出去,见是分在晴枫苑的小内侍立在门外,手中用填漆茶盘托着一封信。
他取了信,走回堂屋,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拆开信看了起来。夕月已经打起了纱帷,见他坐了下来,走过来给他倒茶。那小内侍就恭恭敬敬地在门外候着。
齐王看完了信,沉默地将信重又折好拿在手里,看了夕月一眼,立了起来淡淡笑着说:“我先走了,你这些天也累坏了,早些歇着吧,明日也不必过来书房服侍。”
夕月这次来,明面上的身份是齐王书房里服侍的人。
齐王体恤,让她多歇一天,说起来本是好意,可是想起刚才齐王看她时漫不经心却又似乎别有含义的眼神,夕月敏感地察觉到,这封信里的内容,似乎与她有关。
纵然齐王这样风轻云淡地揭过了,夕月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信里到底说了什么?
齐王却已经走了。
齐王府。
王妃倚着凭几坐在内室日常坐息的榻上,皱眉按着心口训斥翡翠:“……你说说看!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们何用?如今是把茶沏坏了,再过几天,我看你连主子也要不认识了!既这么没用,我留着你们作甚?不如一起打发了,我还落个清净!”
翡翠一句话不敢说,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一边立着的琉璃见状,忙跟着数落道:“还不去重新沏一盏茶来?王妃用了膳,到现在滴水未进呢!”
王妃见她出头,白了她一眼道:“你也不必这么帮她,她将来未必记得你的恩情!”
琉璃讪讪地道:“您说的是。只是您别气坏了身子,这阖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还得您拿主意呢。”
王妃本也不过是心里不痛快,翡翠茶沏得浓了些,正撞在她气头上,所以骂了这一阵。如今骂也骂了,老拿着自己的丫头发火,给有心人听了去,还当她只会拿自己的丫鬟出气,便冷然道:“下去吧,看着就烦人。”
翡翠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屋子里就剩了王妃和琉璃二人,琉璃走过去坐下给王妃按着太阳穴,轻轻地道:“您也别气了,事已至此,只能看看如何把她拿捏在手里罢了。”
王妃说起这事就窝心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说说,她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我……我盼了这几年,竟毫无指望?!难道真是我有病?”说到最后,语气仓惶,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
她一把抓住琉璃的手,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绝望:“琉璃,你说,我是不是——”
“不是的!”琉璃斩钉截铁地道,说着紧紧地握住王妃的手:“绝对不会!您别自己吓唬自己!不是都说‘好事多磨’么?您身份尊贵,您的孩子自然也是尊贵无比。这样的小王爷,哪是能说有就有的?您放心,凭她再怎么折腾,这份尊贵,她挣不来!”
王妃闻言,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对……对……不会的,不可能的……大夫都说我没有问题……”
琉璃见了心头一酸,王妃往日里那样要强,谁都不输了去,唯独子嗣这件大事,却一直不能如愿。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她那么有主意的人,现在却像个孩子似的无助,叫她们这些服侍的人,看着都不忍心,她抱住王妃,想要安抚她。
“您别担心,您肯定能生下小王爷的。就算那边抢在了前面,谁还能保证她生出来的是男是女?若是个女孩儿,那生十个八个又有什么用?就算她撞大运生了个男孩子,那孩子的将来,也是您说了算!您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何况,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不是看您的心情?”琉璃发了狠地低声道。
王妃被她语气中的恨意刺得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看向她:“你不要轻举妄动!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我根本瞒不住他!他虽然心中并不大待见魏氏,可你要是敢动他的子嗣,他必教你死无全尸!”
琉璃听了忙道:“是,我都听您的。”
王妃这才咬了咬牙道:“总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她自己把这孩子闹腾没了才是上策!”
琉璃半跪了起来道:“您不是已经让人送信给王爷了么?如今咱们且坐山观虎斗——我瞧着那一个很有些手段,魏氏原就是踩着她上的位,她知道了这事情未必就肯善罢甘休!到时候若能借刀杀人,两个祸害一并除了才好!”
王妃闻言却半晌没言语。
如果能这样,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可是她瞧着王爷那个样子,对苏夕月已经是有些上了心了,他真的会听自己的吗?
想到这里,又自己安慰自己,苏夕月再怎么好,也好不过自己亲生的孩子去,王爷就算再把她当个人,也不会越过自己的孩子。
只要王爷依了我信里的主意,苏夕月和魏芳莲,就一个也跑不掉!
王妃微微笑了笑,转头对琉璃道:“去,让翡翠把我写信给王爷的事,想办法透给姓魏的知道。”
齐王接到信的第二天,夕月没有见到他。
第三天,夕月去了内书房,结果他居然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夕月想,可能是公务忙,所以在外书房了。
结果第四天,内书房里还是只有夕月一个人对着空气发呆。
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寻常,却又不能问什么人——这里除了欧阳谨和杨九如,她谁也不认识。欧阳谨自有住处,并不在将军府里落脚,那杨九如倒是住在外院,也有机会碰到他,可是问他还不如自己想办法,省得被他算计了去还不自知。
夕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随从的打扮,思量了一番后,还是站了起来,往外院走去。
出了内院的门,迎面见着一个亲兵,她陪着笑脸问路,那亲兵虽然没有同她说过话,却是知道她的。
应该说,稍微能在齐王跟前露个脸的人都知道她。
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好脸,又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说是侍书的小厮,却从来没见他出现在外书房里;连杨九如都住外院,唯独他跟着齐王住在内院,还一个人独占了一个院落。自从他来了,齐王把柳如枝都拒之门外。这些信息如果还不能让大家觉出一点不寻常的话,那他们都是睁眼瞎了。
那亲兵十分客气而疏离地给她指了外书房的路,然后一刻也不耽误地赶紧走了,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夕月只得自己照着他指的路寻了过去。偶尔有人躲在暗处指指点点,零星的低语乘着风飘过来,夕月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疾步向齐王的外书房走去。
齐王此刻正和欧阳谨说话。
“原本影卫该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环节,结果问题竟然出在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语气里却有森森冷意。
欧阳谨总不好当面说他的影卫需要整治,想了想齐王不像太子气量狭小,只得道:“也未必就是影卫内部的问题——公主尚且能混在影卫里,别的什么有心人有了念头,就更难说了。”
影卫一应装束皆是黑纱遮面,为的就是怕旁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有许多任务,露了脸反而不好办,所以才会都蒙了面,虽然有暗语口讯,却没想到有一天这法子竟也开始给自己带来麻烦,齐王不自觉地磨搓着腰间的玉佩,冷然道:“这还不算问题么?这漏洞要是不补上,以后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如果影卫的问题不解决,那么这支影卫不知道何时就会成为挥向自己人的断头刀,这句话,不用说,大家心照不宣。
这事涉及影卫,就是齐王府的私事了,欧阳谨也不好过多的插嘴,只得转换话题问道:“我昨儿听汝舟说,前几天,有小股蒙笪骑兵在城外游走,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