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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初至阳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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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西走,天气越是凉意袭人,没有了中原的暑热,夕月又咬牙耐着颠簸之苦,欧阳谨虽然已经尽量照顾她,行进速度却还是比往常快得多了。
等他们赶到阳关,已经是五天之后。
望着面前矗立的箭塔,夕月心中顿时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意。
不论京城中内斗倾轧得多厉害,不管皇子们勾心斗角有多冷酷,无论龙庭上坐的是谁,这个军营里的每一个将士,都值得尊敬。是他们用血肉之躯,保卫着大周的繁华与安宁。
齐王,他坐镇边塞多年,用兵如神,冷静果断,指挥数十万大军,如臂使指,对这样的对手,绝对不能有片刻掉以轻心。
他们一行人在军营门口翻身下马,等待通报的当口,几名影卫牵了马在一边静候,莫格罗的人也聚在一起说话,欧阳谨对夕月道:“简伊哲的事,我来说,你不要多嘴。”
夕月低着头理了理衣袖:“是。”
齐王亲自迎了出来。
“子恪!”齐王大步流星地紧走几步迎上来,握住欧阳谨的手上下打量他,见他毫发无损才又不放心地道:“你还好吗?可有受苦?”
欧阳谨行礼道:“多谢殿下记挂,卑职无能,还未能为殿下分忧就先给殿下添了麻烦,实在惭愧!”
齐王眉头紧皱,拍了拍欧阳谨的肩叹道:“这事情怎能怪你?都是我的人办事不慎!”说着看了看立在一边低头不语的夕月,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呢?”
夕月行礼道:“小人无事,劳殿下垂问,小人惶恐。”
齐王还想问点什么,终究忍住了,转而对欧阳谨道:“先进去吧,看这一身尘土。先去洗漱,我在议事厅中等你。”说着看了看夕月:“你也是。”
二人应了,齐王一路送欧阳谨到了他的屋子门口,夕月则在一个岔路口与他们分开,由一名亲兵引着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夕月走了几步,转过几道门,看到蒋艨迎了上来。
“苏小……公子,你——你没事吧?可曾伤着?可曾受了什么委屈?”蒋艨一肚子的话想问,看到夕月的时候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她明明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表情却沉静如水,心里倏地一紧,怕她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说,心疼得要死。不知不觉脚下就快走了几步,到了夕月面前。
夕月见状,退后了两步,微微倾了倾身子行礼道:“多谢蒋大人关怀,小人没事。”
蒋艨见她退后,不由愣了愣,这才省起旁边还有一个齐王的亲兵看着,只得嗽了一声,故作矜持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们这一次遇险,殿下十分担心,时时询问,连着我们也挂念得紧。”
夕月目光微垂,声音平静:“小人惶恐。得大人垂问,小人原该详述始终,只是殿下还在议事厅中等着欧阳大人去答话,令小人同去,怕是有话要问,小人这副形貌过于不恭,所以——”
蒋艨会意,忙道:“你快去梳洗梳洗,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再说吧。”
夕月微微致意,便头也不回地随着那亲兵走了。那亲兵将她引至一间屋舍门口,转身道:“苏公子,就是这里,殿下已命人备齐了洗漱用具,热水也备好了,请。”
夕月谢过他,便掀了门毡走进去,果然屋里一应洗漱用具齐全,一架简易的屏风后,浴桶里是冒着热气的洗澡水。夕月走到门口正准备把门拴上,忽然有人一掀门毡走了进来,二人面对面瞪着眼,夕月忙退后两步躬身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宁国公主明栩瑶一身校尉打扮,倒也英姿飒飒不让须眉,此刻她冷然看着夕月,慢慢踱了两步走了进来,将门抵上,才冷冷地道:“看样子你好得很。”
夕月依旧躬着身子:“多谢公主殿下,想是依仗了殿下的福气,这一次才得以有惊无险。”
明栩瑶冷笑了一声:“与我什么相干?。”
夕月暗道这么多日没见,这位公主殿下怎么这么大火气?却也不敢贸然说话,只得弯着腰站着,无奈地道:“是,是夕月多言了,谢公主殿下指教。”
明栩瑶冷冷道:“你哪儿用多言?你什么都不说,胜过别人千言万语。本宫哪儿敢指教你?人人都上赶着来嘘寒问暖,本公主自然也要来凑个热闹。”
夕月心里约莫有了数,知道怕是蒋艨的缘故,只是这事情是个死结,她委实也没有办法,少不得低了头,忍过这一顿无名火再说。
明栩瑶原本听说他们回来了,也想来看看,谁知走到半路看见蒋艨在那里问这问那的,好像恨不得跟夕月黏在一起的样子,就冒起火来。又见夕月对蒋艨冷淡得很,心里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烦得很。所以见夕月回了屋,便赶了来发了一通邪火。此时见夕月姿态极低,自己说什么她都不接招,顿时也没了脾气。她也知道此事的症结在蒋艨身上,其实怪夕月不得,发过了火,也就算了,在腰间的如意袋里一摸,扔了个东西给夕月。
“瞧瞧你这样子,脏死了!这是二哥配给我的,我那儿多得是,给你一个,洗洗干净,二哥说你得常跟着我,别臭烘烘的,熏死我了。”说着抬眼四下里一打量,见洗漱用具在桌上搁着,其中赫然就有一模一样的东西,不由一怔,再去看夕月时,嘴角竟挂了一丝笑,也不再多说什么,扭头走了。
夕月接过打开纸包一看,是一块上用的香胰子。
洗漱完毕,在铜镜里一照,发现自己这一阵奔波劳顿,又瘦了一圈,气色也不好看。夕月叹了一声,也顾不得许多,自己动手将头发弄得半干,便束了起来,在屋内的衣橱里找到了自己的包袱,依旧换了一身男子衣衫,照了照没有什么不妥,便出门找了个亲兵,问明了主帅日常行止的所在,一径去了。
因阳关是常年驻军的所在,这里的军营修葺的十分完善,屋舍齐全,整座城就是个军营,中军大帐便是齐王的将军府。夕月住在府内小花园边上的一个小院里,行至议事厅竟也用了将近一刻钟,一进议事厅,发现一干人等都已到齐,正在听欧阳谨和齐王说话。
“所以这拔悉弥部落,竟是在我的随从里有内应么?”齐王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欧阳谨微微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答道:“具体的情况……卑职无能,也没有问得十分清楚。这次之所以能化险为夷,多亏苏公子机智,卑职才能毫发无损地来到此地。”
“哦?”齐王眉毛一挑,似乎很有些兴趣,目光在人群中梭巡一番,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夕月:“苏公子如何解了这危机?”
众人随着齐王的目光都看向夕月,夕月一下子成了瞩目的焦点,这些目光中有好奇,有不以为然,有探询,有不屑一顾,她低了低头,不予回应。
“那拔悉弥部落的王子将卑职与苏公子分开关押,苏公子被关在那位殿下的书房里,因拿了书看,那位殿下便让他给那些书注释,因他做得认真,便允他每日出去半个时辰透气。”欧阳谨语气平淡,看了看齐王又接着道:“苏公子便趁着这机会,寻得了拔悉弥部族中一位举足轻重的将军的帮助。”
“帮助?”齐王玩味地重复道,说着看向夕月:“你是如何寻得这帮助的呢?那位将军为何肯帮你这陌生的异族人呢?”
众人的目光有一次聚焦到夕月身上,这一回她没办法置若罔闻了,便泰然立了起来,行了个礼,答道:“回殿下的话,因为看守我的两名侍女对话中偶尔提及这位将军,似乎很是不以为然,小人便留了心,年纪小些的那名侍女较单纯些,我便找机会旁敲侧击地问过她,知道那位阿史那简伊哲王子,与这位桑提戈将军不睦已久。”
她说着,看了看齐王,见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便继续道:“小人就想,敌人的敌人,纵然不能成为朋友,至少可以争取。于是每次出去透气时,我都留心着。终于有天那将军带着侍卫走过,我便塞了纸条给他的一名侍卫。”
齐王含笑点了点头:“倒是很巧。”
夕月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确实,我估计那位将军也是起了疑,毕竟我一个外族人忽然在他们部落内部出没,他们是肯定会注意到的。”
齐王微微颔首,继而道:“然后呢?这位将军做了什么?”
夕月恭声道:“这位将军背后有族中长老的支持,因此拔悉弥部落的头人也不得不对他礼让三分,加之莫格罗部落的巴伊雅尔头人得了殿下您的授意,正四处寻找我们,动静很大,所以拔悉弥部落的头人阿史那释迫于两方的压力,不得不答应,让桑提戈将军送我们到莫格罗部落去。”
齐王淡淡一笑:“这么说,这个叫桑提戈的将军,是出了大力气了。不惜与头人针锋相对,才将你们救了出来。”
夕月抿了抿嘴,行礼道:“殿下明察秋毫之末,自然知道他的用意。”
齐王笑了一声,又看向欧阳谨道:“无论如何,子恪能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
欧阳谨也含笑答道:“多劳殿下记挂。”
二人均绝口不提被掳走的过程,旁人自然也不敢不长眼地冒出来问这个,一时间议事厅内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
一名亲兵走过来向齐王耳语了几句,齐王点点头,向欧阳谨道:“今日你初来乍到,我略备薄酒,为你接风洗尘,顺带压惊,你可要赏脸,否则就是怪我了。”
欧阳谨也不推辞:“多谢殿下,却之唯恐不恭,卑职便觍颜领受了。”
正说着,一个人从厅外走了进来,齐王见了,笑道:“你跑到哪里去了?天天嘴里喊着着急,可见是假话,人回来了,你倒逛到现在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