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81、两面扇风

　　欧阳谨看看她，声音像月下清风：“至少简伊哲和他的父亲这边暂时不会耍什么花样。”
　　夕月想了想道：“那个桑提戈，不像是善与之辈。”
　　欧阳谨淡淡道：“匹夫而已，何足挂齿。那老头儿才是他背后的人。这些不过是他们部族内里的争斗，如今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做计较。”他说着看了看夕月：“你的库里诺语这么灵光？他们说话你都听得懂？”
　　夕月顿了顿，低头道：“有个教胡旋舞的师傅原是库里诺人，虽不会说，大致能听得明白。”
　　欧阳谨没有反驳，算是接受了她的说辞：“明天去见莫格罗，还是你出面吧，我既藏了拙，还是一直藏着的好。如今除了简伊哲，那些人像是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若是叫太多人知道，反倒麻烦。”
　　夕月微微垂首应了，欧阳谨又道：“你和杨九如这个人，接触得多吗？”
　　夕月闻言答道：“只知道是齐王殿下跟前得意的谋士，”她看了看欧阳谨，又道：“似乎他前阵子还去了一趟宁州。”
　　欧阳谨勾了勾嘴角道：“你倒真是一副水晶心肝。”
　　夕月微微一笑：“大人谬赞。想来大人也是方才听那简伊哲说了什么，所以想起这个人来了。”
　　欧阳谨脸上的笑缓缓隐去，双目幽沉地又看向她，这一回却什么也没说。
　　夕月心里一突，想了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欧阳谨却淡淡地道：“他确实有眼光。”
　　夕月听着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既不知这个“他”是谁，也不知什么事情“有眼光”，便也不好接他的话茬。
　　门口守着的下人说话声传来，二人望门外看去，只见苏摩公主带着银葛琪琪小跑着进来了，人还没到面前，声音已经飘了过来：“欧阳公子，我听说你明天就要走？”
　　欧阳谨看了夕月一眼，夕月十分识趣地低头行了一礼：“二位有事要谈，我先告退了。”
　　苏摩公主只知道她是女子，却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如今见她与欧阳谨站的这么近叙话，心底虽然有些不高兴，却碍着欧阳谨在场不好表示。现在夕月虽然是告退了，话却说得十分含混，她也只得点了点头，目送着夕月走了出去。只听欧阳谨微笑道：“公主殿下，这几日来，承蒙公主殿下盛情款待，欧阳谨十分感激，只是身负重任，不能随意勾留，我已与令兄约定，明日便启程离开。”
　　苏摩公主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到他明日便要离开这里，也许是永远地离开她的世界，苏摩的心里就阴沉沉地像下起雨来，可是她也明白，这个男人不属于这里，他是肯定要离开的。
　　“你……你还会来吗？”她抿了抿唇，低声问道。
　　欧阳谨想了想：“我与令兄颇为投契，有机会的话，也希望能再来造访。”
　　“你真的这样想？”苏摩的眼睛里一下子又有了光彩，小脸高兴得都有些微红。
　　欧阳谨颔首：“不敢欺瞒公主殿下。”
　　苏摩高兴地几乎要雀跃起来，却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尽量表现得稳重：“那太好了，大丈夫，说话算数！”
　　欧阳谨无奈地笑叹一声，他长得本来就俊美如铸，这样微微一笑，更显得斯文俊雅，与游牧部落里那些粗犷的汉子简直天差地别。苏摩公主就爱他这样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品，此时见状几乎有些结巴：“你……你为什么叹气？”
　　欧阳谨轻声道：“虽然我想来，也相信令兄和公主殿下都是热情好客之人，可是今日我看那位桑提戈将军，似乎不是很友好的样子。故此，我也不敢十分的保证，男儿一诺千金，若做不到，自然不可随意许诺。”
　　苏摩公主蛾眉一蹙：“桑提戈叔叔？哼，公子不必在意他，我父亲才是头人！他就是有什么念头，也只能想想罢了！他折腾了这么多年，还不就是个将军？”
　　欧阳谨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跟苏摩公主说了几句闲话，才将她打发走了。
　　第二天一早，阿史那释亲自送欧阳谨和夕月二人出了王帐：“这次事出匆忙，也没有好好招待二位，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往后若有机会，一定请二位来好好地做客！”
　　夕月客气地笑笑：“多谢头人，这段时间已经多有叨扰，承蒙照顾，感激不尽。”
　　桑提戈看着他们在那里客套，不屑一顾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那位年长的长老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他才假装清了清嗓子，借以掩饰。
　　这一点细节尽数落入了欧阳谨眼中，只是他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几人告别了阿史那释，认镫上马，向莫格罗部落疾驰而去，他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桑提戈跟着几人一直到了莫格罗部落，见了莫格罗的头人，一路上只见夕月和简伊哲时有交谈，虽然欧阳谨鲜少开口，三个人之间却真是一副朋友的神气，还全程中原话，他插嘴也插不上，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憋了一肚子的气。原本还想着刺一刺简伊哲，却在见到莫格罗的头人以后烟消云散了。
　　莫格罗的头人名叫巴伊雅尔，桑提戈眼看着这个一直声称齐王营地里跑出来的是叛贼的人拉着欧阳谨的手嘘寒问暖，他终于相信，这两个人真的是齐王非常重视的人。
　　他见简伊哲被巴伊雅尔拉住说话，便向随行的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悄悄挪到夕月身边，赔笑悄声道：“月大人，我们将军昨天无意冒犯了你们，还请你们不要生气，如果不这样做，两位大人又怎么能回到齐王殿下身边呢？您说是不是？”
　　夕月不露痕迹地淡淡道：“哦？看来我还要感谢你们桑提戈将军才是了？”
　　“哪里哪里！我们将军一向豪迈，又喜欢结交朋友，像两位大人这样的人中龙凤，我们将军最是看重！”那侍卫说着手一动，夕月刚觉得一个什么东西铬着手，下一瞬间欧阳谨已经将她拉的退了一步，欧阳谨冷冷看向那侍卫：“干什么？”
　　那侍卫呆呆地看着欧阳谨，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这位大人生气，回头看见桑提戈向他使眼色使得脸都快抽筋了，再看那边巴伊雅尔和简伊哲的谈话也像是快要结束了，只得咬咬牙继续赔笑将手中的物件捧到欧阳谨面前，低声道：“这是我们将军的一点小小心意，我们将军知道，大周皇帝富有四海，二位在齐王麾下，自然眼界广阔。可是汉人有句话叫礼轻情意重，这点小玩意，不值什么，但是却代表着我们将军的一片心意！请二位大人赏脸收下！不胜感激！”
　　欧阳谨冷若冰霜的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的迹象，只用一双乌沉沉的眸子扫了桑提戈一眼。桑提戈原本用尽力气憋出来的假笑在被他的目光扫过后感觉像是冻在了脸上，顿时就有点讪讪的。夕月见那侍卫行事孟浪，原本还心中不悦，见欧阳谨出了面，那人倒也没碰到自己，便也不再言语，二人一个也不接东西，气氛非常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桑提戈只觉得刚才骑马赶路时出的一身热汗在背后渐渐变得冷腻，老头子交代过一定要把东西送出去，这两个人却一个也不肯接，难不成这事情要办砸了？一会简伊哲过来，就更不可能了！
　　他喉咙里咕噜了两声，想说点什么，却发现简伊哲已经结束了和巴伊雅尔的谈话，转过了身来。他心头顿时像洇了墨的水一样弥漫着黑压压的颓丧，刚皱起眉头来，却见欧阳谨的手一晃，那侍卫捧着的两个小巧皮袋已经不见了。
　　他一时大喜，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因简伊哲已经走了过来，他只得瞪大眼睛朝欧阳谨眉飞色舞地笑着，欧阳谨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松开了夕月的手，顺势将两个袋子塞进了她手中。
　　简伊哲没发现几人的眉眼官司，走过来向欧阳谨和夕月告别，因为与欧阳谨约好的药材交易一事并没有告诉给桑提戈知道，他也不能多说，只说些客套话，约定下次再见。
　　过了一会，简伊哲与桑提戈便告辞回去了。
　　巴伊雅尔并没有多留夕月和欧阳谨，很快就派人护送他二人去追齐王了。
　　原来齐王发现他二人失踪之后，下令彻查营中各处的守卫，查来查去却只发现了被人敲晕的盛磊倒在营地不远处的草丛里，又发现盛磊营地中好几件东西被淬了迷药，其余竟然一无所获。齐王震怒，令杨九如调查此事，务必水落石出，又令人送信至莫格罗部，让巴伊雅尔协助追查。
　　可是军中事务不能延误，他不可能为了欧阳谨和夕月两人一直滞留在原地，因此，他只得一面留下人手追查此事，一面率剩下的人赶赴阳关。
　　夕月他们到了莫格罗部，便换了马匹，带了补给，由几名莫格罗的侍卫和赶来传话的影卫护送着，直奔阳关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