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80、以物易物

　　夕月微笑答道：“既然头人都这么说了，我就安心了。”说着又看了看简伊哲道：“王子殿下，准备何时送我们与齐王殿下汇合呢？听闻贵部的邻居莫格罗对此事颇有些误会，我想，由我和欧阳兄向他解释，是再好不过的了。”
　　那翻译将她的话一一说给几个长老和桑提戈听了，几位长老纷纷点头称是，简伊哲见事已至此，自然只得顺势道：“我也觉得如此才妥当，不如我明日安排二位启程面晤莫格罗，二位意下如何？”
　　夕月微微点头：“既然误会是因我们而起，这解释的事情嘛，我们责无旁贷。”
　　简伊哲微微低了低头：“多谢。”
　　夕月淡淡一笑，对阿史那释等人道：“我们还有些事情，要请教王子殿下，不知——”
　　阿史那释笑得十分慈祥，好像真是对待儿子的挚友似的，不等旁人有机会开口便道：“去吧去吧，拘了你们这么半天，真是过意不去。”说着向简伊哲使了个眼色，简伊哲果然行了礼，带了二人出了王帐。
　　阿史那释眼看着儿子带着他们走了出去，脸上的笑容便冷了下来，如隼的目光扫向几位长老，最后在桑提戈脸上停了下来：“几位，可还有什么意见？如果真如桑提戈将军所说，这两个人是大周朝的叛逆，他们怎么敢自请去见莫格罗说明情况？”
　　桑提戈愤愤地瞪着他，却说不出话来反驳，倒是那位年纪最长的长老，慢悠悠地道：“既然如此，我看，明天送他们走的时候，我们还是应该请桑提戈将军也去送一送，毕竟将军今天怠慢了他们，去送他们，表示一点诚意。对方既然是齐王的亲信，走得近一点也不是坏事。”
　　阿史那释注视了那老头儿半晌，冷笑了一声道：“您这是怕简伊哲半路做手脚啊！也好，就请桑提戈将军与我儿一起送他们去莫格罗那里，也能做个见证，宽宽您的心！”
　　那老头儿点点头，面色严肃：“我看就这样吧。”
　　简伊哲带着夕月和欧阳谨大步流星地走了一段路，进了他自己的帐篷，请欧阳谨和夕月坐下，摈退了左右，才终于向夕月问道：“你——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夕月一哂：“难道那不是王子殿下所希冀的说辞吗？”
　　简伊哲冷然道：“确实是。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说。”
　　夕月看了看欧阳谨，后者也正看着她，目光幽沉，深不见底。她笑笑，对简伊哲道：“我听到了来报讯的人和妲娜的对话。”
　　简伊哲一惊：“对话？我交代过他们——”
　　“没错，是库里诺语。”夕月淡然道：“我听得懂。”
　　简伊哲这一惊非同小可：“你听得懂？！那之前他们——”
　　夕月微微颔首：“全部都懂。”
　　简伊哲有些恼怒地道：“全部都懂！你还一直装着什么也不知道？”
　　夕月不禁好笑：“王子殿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道我不该留些退步的机会吗？”
　　简伊哲虽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但是也无法否认她说的确实在理。而且若非如此，今天自己只怕就惹来了麻烦，这个苏夕月，借着给自己解围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暗渡陈仓，解决了她的困境，只要明天送他们去了莫格罗那里，他们就算是彻底的自由了。
　　可是简伊哲在此事上已经接二连三吃了几个闷亏，不会再把事情想的这样简单。他看了看夕月，又看看欧阳谨，半晌道：“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条件？”
　　夕月笑笑：“殿下果然是聪明人。”
　　简伊哲冷哼了一声：“你客气了，若论聪明，我不及你。你虽然刚才向着我说话，暂时替我解了围，明日到了莫格罗那里，你再换个说辞，我自然免不了要有麻烦。如今你人在哪里，我的麻烦就在哪里，想让你一直向着我说话，我也得付得起代价。我说的对不对？”
　　欧阳谨似笑非笑地看了夕月一眼，夕月微笑着道：“王子殿下既然把话挑明了，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刚才那群人，那位长老很明显与那个叫桑提戈的将军有些首尾，可见你父王这个头人的位子，坐的也不是很安逸。”
　　她说至此处，简伊哲的两道浓眉便虬了起来，夕月微笑道：“殿下，实话不好听，可是不把话说明白了，我们互相都有疙瘩，事情自然无法完善的解决。”
　　简伊哲低头喝了一口水，闷声道：“说下去。”
　　夕月点点头：“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王子殿下你精通汉学，我们自然更容易谈得拢。大周朝需要你这样识文断字的邻居，与那位桑提戈将军相比，我们的殿下们，也许更喜欢你这样风雅睿智的朋友。”
　　简伊哲防备地看着她，冷然道：“你是想介入我们部族的事情？”
　　久未开口的欧阳谨忽然淡淡吐出一句话：“我们无意干涉你们部落内部的权力争斗，只是在阐述我们的立场。”
　　他云淡风轻地看了简伊哲一眼：“有的时候，借力打力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简伊哲将信将疑地看看他二人，半晌道：“可是——我把你们掳到这里，你们——你们真的不介意？”
　　夕月淡淡一哂：“介意，当然介意。可是如果有些事情能够水到渠成的发生，被掳走似乎也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坏事。我们的生命没有受到威胁，殿下并未对我们表现过多的恶意——当然也许你只是在等待什么人的消息？”
　　简伊哲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夕月笑了笑，也没有更深入地说下去，却换了个话题：“王子殿下，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将我们掳回来，应是为了欧阳大人吧？至于原因——我想，可能是与近来草原上肆虐的牛羊疫病有关联？”
　　简伊哲闻言一怔：“你——”
　　夕月回眸看向欧阳谨，欧阳谨风轻云淡地向简伊哲道：“我在这里待了几日，便纳闷了几日。王子殿下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将我‘请’了来，却至今迟迟不向我开口，难道真想为了一点药材挟我为人质，要挟我父亲？是谁给你出的这昏招？”
　　简伊哲两道浓眉几乎要结起来了，夕月见状，还欲说什么，欧阳谨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夕月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半晌简伊哲说道：“你……我听说你们那里，将这药材看得很紧。我也曾委托一位朋友，想了许多办法——可是我们不是大周的子民，等闲是要不到这些药材的。所以才出此下策……”
　　欧阳谨勾起嘴角：“以物易物，原无不可，药材再精贵，发挥不了它作为药材的效用，也只是一堆废材罢了。你既不是亲眼所见，又为什么会以为，我们欧阳家，如此冥顽不灵呢？莫说你们部落，便是你们的邻居莫格罗，也用他们的特产换走过不少药材。”
　　简伊哲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十分僵硬，有些不自然地道：“莫格罗如今依附于你们，自然好说。”
　　欧阳谨一哂：“殿下想的太复杂了。莫格罗尚未归顺之时，也是做过这样的买卖的。当今圣上英明睿智，心怀仁慈，欲以天子之福泽被苍生，故此设立了互市，难道殿下竟不知道？”
　　简伊哲的眉头又皱紧了些：“自然知道，只是互市上的东西贵的离谱，我们的东西价钱又被压得极低，明知道是吃亏，谁做得起这生意？”
　　欧阳谨一挑眉，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殿下可令人持我手书一封，赶往宁州采买所需药材。”
　　简伊哲闻言不禁心头一喜，随即又敛了喜色道：“此话当真？”
　　欧阳谨微笑道：“殿下不必生疑，我看殿下持重老成，颇对我的脾性，意欲与殿下常来常往，不仅与你写具路引，还要给殿下介绍一个师傅，细细教你汉学，殿下可有此意？”
　　简伊哲当然愿意，只是欧阳谨不计前嫌如此相帮，他还是很狐疑：“欧阳大人如此盛情，原本却之不恭——”
　　“既然却之不恭，就不要推却了。”欧阳谨断然道，他看看简伊哲，淡淡笑道：“我也并非开善堂，有所予，自然有所求。”他指了指简伊哲手上一枚玉戒指道：“你们这里物产也十分丰饶，玉质纯净，白润如脂，十分罕见，还有雪荷花，也是难求的神药。这些东西，我们宁州也需要，若非直接与你交易，中间颇费周折，耗资甚巨。”
　　果然简伊哲一听，心里顿时就踏实了：“这好办，只要价钱公道，都不成问题！”
　　二人当下谈妥了具体交易事项，简伊哲亲自展笺磨墨，欧阳谨写下了一封书信，嘱咐简伊哲立刻派人带着本地特产赶赴宁州换药材。
　　夕月默默立在一旁听他们商议了几句明日启程的事，见欧阳谨告辞，简伊哲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道：“我已命人给二位重新备设下处去了，连日来多有怠慢，还请两位——”
　　“殿下不必介怀，”欧阳谨淡淡笑道：“这才叫做‘不打不相识’。”
　　简伊哲自然欢喜，亲自送了二人去住处。夕月见自己住的帐篷就在欧阳谨隔壁，便进了欧阳谨的帐篷。
　　欧阳谨见她来了，便让简伊哲派来伺候的下人去门口立着，问她道：“怎么？”
　　夕月低头行了一礼：“大人，如此可保明日之行无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