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75、你来我往

　　阿史那简笑着摇了摇头：“他关在那里，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闯进去。”夕月见他这么说，也只笑了笑，没再多说。
　　阿史那简见她神色淡然，反而抑制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你被掳到此处，怎么从不见有一点害怕恐惧的样子？你不怕吗？”
　　夕月淡淡然答了一句：“他们要的是欧阳大人，我不过是个添头。既然他都安然无恙，奉若上宾，我自然不用做那惊弓之鸟，白白让人笑话大周的子民毫无风骨。”说完竟似笑非笑地回首看向阿史那简：“对吧？”
　　阿史那简一愣，讪讪地笑了笑，岔开了话题。
　　第三四日，夕月两手空空地来了，阿史那简笑问为何，夕月只说没有注解完，第五日带了一卷《左传》前来。阿史那简很高兴，拿回去仔细翻阅，除此以外，每日的生活周而复始，一成不变，既无人来见她，也不曾听到欧阳谨的消息。伊娜和妲娜每日形影不离地跟着她，根本见不到其他人。
　　第六日，夕月照旧悠悠然空了双手走出帐篷往河边去。伊娜一如往常不离左右，二人不紧不慢走到河边，却没有看到阿史那简。夕月回头看看伊娜，只见她表情淡然，便安然在河边坐下，像前几天一样，看对岸的小孩牧羊。
　　可是这一日有些奇怪，平时放羊的那群孩子一个也没有出现。
　　夕月四下打量了一番，除了放羊的孩子没出来，换了些成年人在牧羊以外，牧羊人也不像往日走得很远，只在左近地方放牧，且十分警惕的样子四处张望。王帐四周倒没有什么异常，警卫并不见密集，但是几个大帐篷门口却添了三五个守卫。
　　夕月暗暗忖度着是不是齐王那边得了线报，知道欧阳谨和自己被掳到了这里？
　　心里想着，面上却并不显露出来。她掸了掸衣服下摆上的几根草屑，这几日她穿着库里诺服饰已经比原来习惯了些，只是她还是分不清自己所在的这一支部族到底是库里诺中的哪一支，除了阿史那简和伊娜妲娜，她根本接触不到其他人，而只要向伊娜和妲娜问起这个问题，那两人就一副“我就是不说”的神气，夕月也真是无奈得紧，情知既然伊娜他们是这个态度，问了阿史那简也只会是这样，索性便不去问了。
　　她这一日在河边坐的时间比前些日子要长些，伊娜等了一会不见她有回去的意思，淡声道：“该回去了。”
　　夕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着远方发呆，伊娜见状又催了一声：“该回去了。”
　　夕月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伊娜：“我想再坐一会。”
　　伊娜嘴唇阖动了一下，没有再说话，见夕月四处张望了一阵，却是双目一眯，冷笑了一声。
　　夕月看看她，也不着恼，只是学阿史那简的样子躺了下来，望着碧空如洗的苍穹。又过了一会，伊娜看看都快到午饭时候了，只得又催道：“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夕月淡然道：“你们的王子殿下允许我出来走走，似乎没说过我不许在外面呆一个时辰。”
　　伊娜有些恼火，冷笑着道：“你在等谁？今天你就是等到太阳西下，也等不到的。”
　　夕月一咕噜坐了起来：“为什么？”
　　伊娜早知她是女子，如今见她竟是等于承认了在等人，以为她是想打阿史那简的主意，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邪火，出口的话也就冲了几分：“这是我们部族的事情，你是什么人，也敢随便打听！”
　　夕月冷笑：“我为什么不敢打听，你们王子殿下的书可在他那里，难道我不能问一问他几时归还？”
　　伊娜也冷冷一笑：“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看好你就可以了，我不需要告诉你任何人的去向。”
　　夕月收了笑容冷冷道：“书可是稀罕物，尤其在这草原上，更是一册难寻，不啻于一件宝物。你们王子殿下的书在你眼前送到了别人手上，你竟然说与你无关？伊娜姑娘，你的‘忠心’真是日月可鉴！”
　　伊娜见她诋毁自己对王子的忠诚，一下子急起来：“你胡说什么？！那书明明是你……”
　　夕月就是要挑得她急起来，好从她嘴里撬出几句话来，于是故作忿然地与她对峙着。
　　忽然一个女声响了起来：“谁在那里？”
　　二人一齐回头望时，原来是几日不见的苏摩。苏摩见是她二人，微微一愣：“是你们？你们在吵什么？”又看看夕月，用库里诺语对伊娜道：“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伊娜向苏摩公主行了一个礼：“公主殿下，我一直在催他回帐篷里去，可是他不肯，十分顽固。王子殿下说过，他是有用的人，所以我不敢过于无礼。”
　　苏摩看了看夕月，对伊娜道：“如果探子的消息不错，莫格罗的人随时可能会出现，你赶紧带她回帐篷里去，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又对夕月客气而严肃地道：“月公子，请你赶紧回帐篷去，你远来是客，不要让我们为难。”
　　夕月听着她们说了一阵，又见苏摩来向自己说项，心知可以不给伊娜脸面，但是苏摩的面子必然要给。而且他们说的莫格罗，是库里诺各部落中最骁勇善战的一支，与莫格罗毗邻而居的，有拔悉弥和扈骨，而首领姓阿史那的，只有拔悉弥部落。
　　只是拔悉弥部落自从由如今的首领阿史那释执掌，一向与莫格罗关系尚可，为什么这会儿听她们的口气，莫格罗像是来者不善似的？如果牵涉他们部落之间的恩怨，自己确实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夕月忙彬彬有礼地向苏摩躬身道：“是我唐突了，只因今日天气实在好，所以流连得久了些。”
　　苏摩见她态度恭敬，也露了笑容：“那月公子便早些回帐篷里去歇息吧，我先走了。”
　　夕月忙唤道：“公主且请留步，小人有件事想劳烦公主。”
　　苏摩一顿，问道：“什么事？”
　　夕月笑了笑：“公主殿下，不知欧阳大人如今怎么样？”
　　苏摩见问，不由皱了皱眉头：“他很好。”
　　夕月点点头：“小人蒙王子殿下抬举，这几日一直在帮殿下注释几本圣贤文章，只是学艺不精，有好些地方不太明白，也不敢胡乱涂写，有心想请教欧阳大人，只是难以得见，不知公主能不能行个方便，替我问一问欧阳大人？”
　　苏摩见她既不是要乱跑，也不是要勾搭欧阳谨，心下防备松了几分，又有机会光明正大去接近欧阳谨，心里倒高兴起来：“这个当然可以的。你要问什么？”
　　夕月笑一笑：“有好几处，一时也难得说明白。不如这样，小人写下来，请公主让下人来取了，送与欧阳大人，这样可好？”
　　苏摩点点头：“也行，那你回去写下来。过了晌午，我让银葛琪琪去取。”
　　三人又说了几句，便各自走开。夕月回了帐篷，妲娜正在帐篷里缝一件新的皮衣，见她们回来，站起来对伊娜道：“殿下派人来问了两回，你快去吧。”
　　伊娜皱眉道：“怎么不去喊我？”言犹未了，人已转身走了出去。
　　夕月施施然走到书桌前，研墨运笔，自顾自写起字来。妲娜见她没什么异常，也就继续低下头去缝衣裳。过了好一会，夕月放下笔，走回书架前找了本《搜神记》，坐回书桌前，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午饭吃过后，夕月歇了一觉，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说话，顿时散了睡意，竖起耳朵来听。伊娜和妲娜用库里诺语说得又轻又快，夕月听起来竟有些吃力。
　　“什么？这个什么王爷真是太奸诈了！”这是妲娜的声音。
　　“轻声！吵醒了他怎么办？”伊娜低声斥道。
　　“那也没关系，他又听不懂我们的话。”妲娜轻哼道。
　　伊娜冷哼了一声：“还是谨慎一点。这两天我们要看好了他，别让他出去乱走，被莫格罗的人看到，又是一个大麻烦。”
　　“是的伊娜姐姐，我知道了。”妲娜应道，想了想又冷哼道：“这个齐王真是卑鄙，竟然把莫格罗的人牵扯了进来。莫格罗平时看着很威风，怎么一到这时候竟然这么胆小怕事！”
　　“他岂止是将莫格罗牵扯了进来，”伊娜的声音低低的，透着十分的怒气：“他简直是把整个草原都牵扯了进来！不说是他们的人被抓了，只说有人藏匿了他两个要紧的叛徒，如果不赶紧交出来，便要杀尽窝藏之人的全族！连稍微沾亲带故的旁支也要一起杀！别看莫格罗一族平时横行霸道，在草原上十分强横，可是他们跟周朝这个王爷交了几次手，次次都是大败而回！现在齐王一口咬定那两个叛贼向着伊贝尔山方向跑了，莫格罗怎么会不紧张。”
　　妲娜想了想叹道：“为什么咱们库里诺的所有部落不能团结起来，一起抵抗周朝的军队呢？我们有那么多勇士，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伊娜叹了一口气：“你呀，真是个小孩子。”她顿了顿，又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道：“王子殿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把这两个人掳了来，却迟迟不见下一步动作，这样下去，早晚是个麻烦呀……”
　　妲娜一笑：“伊娜姐姐，难怪殿下总夸你聪明，你想的这些，妲娜都不懂。可是我想，殿下是得到神灵保佑的人，他一定会有办法化险为夷的！姐姐就不要这么担心了！”
　　门上忽然一响，二人都吓了一跳，伊娜几乎是立刻跳起来问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