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65、书房谈心

　　杨九如敲了敲夕月屋子的门，夕月开了门，一张素颜在月光下似有莹莹光华。杨九如心里低笑一声，原来只当齐王是个不近女色的谦谦君子，却原来是眼界颇高，看不上庸脂俗粉而已。
　　夕月见杨九如看着自己笑，不卑不亢地问道：“杨公子，不知这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
　　杨九如见她对自己态度并不十分友善，忙笑道：“苏公子，王爷传你前去。”
　　夕月闻言，勾勾嘴角：“多谢杨公子，小人这就去。”说着转身看了屋内一眼，杨九如机警地随她目光看去，只见那个“朱砂”正大喇喇坐在屋内，夕月朝她点点头：“朱砂姑娘，我去去就回。”
　　“朱砂”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好，看也不看她，随意点了点头。
　　夕月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出了屋子，转身掩了门，向杨九如微微颔首，便不紧不慢地向齐王的屋子走去。杨九如也往自己的屋子走，心里却在想着朱砂的事，按理说影卫的人都知道苏夕月的事，对她虽然不能说十分恭敬，至少也是很客气的，齐王把这个假朱砂安排到苏夕月这里来，显然很清楚她是知道苏夕月是女人的，那么知道苏夕月身份而又能让齐王如此对待的王府外部的人，范围就很有限了。刚才夕月对她说话时，她那倨傲的态度，并不是做作，反而像是高高在上惯了。
　　杨九如心中灵光一现，顿时明白了。
　　夕月到了齐王屋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齐王的声音平稳淡然。夕月推门走了进去，只见他正站在书桌前研墨。见夕月进来，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墨锭：“你来。”说着自己便坐了下来，从笔山上取了一支湖笔写字。
　　夕月应了个“是”，走过去取了墨锭在砚台上缓缓磨起来。齐王字写得不快不慢，夕月只专心磨墨，丝毫不往桌面上除了砚台以外的其他地方瞄一眼。
　　过了一小会，齐王头也不抬说了句：“够了，你去那边坐。”
　　夕月顺从地放下墨锭，走到一边的客座上坐下。齐王依旧一言不发，她也不说话，一直低头坐着，过了有大半个时辰，齐王才放下笔，抬头看夕月时，才发现她竟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齐王让夕月来，原是存着试探她的心思，让她在桌边研墨，是想看看她是否会窥视自己写信的内容。宁国公主与她日日住在一处，显然是瞒不过她的，所以信的内容让她知道也无妨，不想她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只管兢兢业业磨了许多墨，齐王心底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虽然仍不是很信任他人，深心里却是希望夕月没有问题的。
　　他将那两封信晾干封好，这才站了起来，走到夕月跟前。见她睡得一脸天真毫无防备，只觉心里某个有些柔软的地方又开始作祟，不自觉抬手将她额前一缕碎发拂起，尽管此时她一身男装，穿着灰扑扑的衣裳，却丝毫不能掩盖她的光华。齐王轻轻抚上她粉嫩的唇，仿佛受到了什么不能解又或是不愿解的蛊惑，弯下腰去，只想要采撷。
　　夕月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地看着齐王倾过来的俊颜，吃了一惊，却又被他双臂把住了椅子扶手，限制在椅子中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男人朝自己靠近。
　　齐王不防她这时候醒了，顿了一下，却微微勾起了嘴角，淡定地，若无其事地亲了下去。
　　夕月微微向后倚去，徒劳地想退却，却被他腾出一只手来扶住了背，反而变成俏脸微扬的姿势，便于他亲吻，倒像是欲拒还迎似的，不由俏脸通红。齐王见状心里更是有些恶作剧般的得意，越发吻得恣意。直到见她脸色渐渐发白，才好气又好笑地离开她的唇，望着大口喘气的她有些哭笑不得地道：“高兴得连喘气都不会了？”
　　夕月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见他还如此调笑，不还嘴着实可气，想还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菱唇一抿，别过头去不睬他。
　　齐王见她这样，知道苏家这样的世家教女素以严谨有礼著称，女子的性情往往外表柔顺却内里刚烈，再戏弄下去也许反而不美，便笑着问道：“生气了？”
　　夕月依旧别着脸，却终是没有不搭理他，闷声道：“岂敢。”
　　齐王见她还愿意答话，微笑道：“是我唐突了。”
　　夕月没想到他竟会认错，愣愣转回头看着他，齐王见她傻傻的样子也很可爱，不由笑道：“只是一时情不自禁，却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你过于讨人喜欢。”
　　夕月努力忍住了向他翻一个白眼的冲动，明明是他占了别人的便宜，到了他这里居然还变成别人的错了！这个人真是指鹿为马的高手！
　　齐王见她一脸不忿却又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憨得可以，不由笑出了声，他往常从来是彬彬有礼，温文儒雅的微笑，极少笑得这样开怀，夕月一怔，又红着脸低下头去：“不知王爷可还有事？”
　　齐王笑意犹在唇边：“嗯？”
　　夕月只得又问道：“王爷召我前来，难道不是为了朱砂姑娘的事吗？”
　　齐王唇边的笑意凝了一瞬，又恢复到往日温和的笑容，口气轻松地问道：“朱砂怎么了？”
　　夕月抬头看了看齐王，又低了头不说话，样子颇为踌躇，齐王吃不准她的想法，只得又问道：“你想说什么？”
　　夕月将十指绞在一处，抿了几回唇，才迟疑着道：“王爷，这位朱砂姑娘，有些像一位熟悉的人。”
　　齐王挑了挑眉：“熟人？你看着她像谁？”
　　夕月轻轻吐了一口气，抬起目光与齐王对视，轻轻说道：“请王爷恕小人眼拙，我瞧着她与宁国公主殿下有几分相似。”
　　齐王嘴角一弯：“你从何处看出她与瑶瑶相似？”
　　夕月低下头去，又不说话了。
　　齐王眉心微微一蹙：“嗯？”
　　夕月只得垂首道：“她的身量与公主殿下极相近，一双凤眼也与公主殿下像了八九分，最关键是她的眼神……”
　　“眼神怎么了？”齐王微笑问道，夕月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那双寒潭一样的眼睛此刻又变得深不见底，让人几乎迷失其中。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自有一股天然的贵气，看人时虽和善，却又有一种清高的态度与众不同。”夕月不敢说明栩瑶看她时那种眼神带着三分探询三分嫉妒三分居高临下还有一分兴趣，只得打马虎眼往好了说。
　　所幸齐王也没有深究，此刻他心里倒有些轻松，如果刚才夕月偷窥了他写的信，此刻断然不会蠢到来问这个问题，会这么问，说明她确实没看到。
　　“你倒是眼尖——那就是宁国公主。”齐王微笑着立直了身子，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公主自小就想跟着我们出门游历，几次提出要去阳关和玉门关看看，都未得以成行，这一次机缘巧合跟了出来，暂时你就跟着她吧。你也知道，带着女儿家行伍多有不便，公主她也十分清楚，若是亮明身份，我们这一行人赶到阳关不知又要迟了多少天。故此，只以影卫身份示人，你随侍她身边，要照顾周到。”
　　夕月见他说的十分含糊，便猜到了个大概，明白了明栩瑶是偷偷瞒着宫里出来的，什么也不再问，只管应了下来。齐王见状也知道她明白，心里有些感叹这女人这么聪明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也不欲再谈明栩瑶的事，便转而问道：“今儿下午惊了马，这会儿感觉好些没有？”
　　夕月心里知道他这是转移话题不想自己再问明栩瑶的事，便顺从地道：“好多了，给王爷添麻烦了，又劳烦了诸位同行的大人，耽误了行路的时间，真是惭愧。”
　　齐王见她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不由好笑：“我是认真问你觉得好些没有，你跟我打什么太极？谁同你打官腔呢？”
　　夕月见说，红了脸嗔道：“人家是真心觉得愧对大家，怎么是打官腔？”
　　齐王见她娇嗔模样，不由又有些躁动，可是想想此处人多眼杂，实在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便咳了一声道：“不妨事，也没有耽搁了行程，这不是赶到了句阳驿么？不必放在心上——明日起，你要是觉得受不了了，便同我说，该休息便休息，不为着你，为着公主也得多注意些。”
　　夕月此时倒有些小小诧异，虽说他说这些话也是为了防止宁国公主有什么意外——毕竟她现在对外的身份是一名影卫，若影卫要求休息实在是匪夷所思，而夕月这个今天已经晕过一次的人喊累大家也只会见怪不怪——多少也是为夕月着想了，作为一个王爷，齐王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夕月发现，随着她的重生，不仅许多事情都有了些微的不同，甚至有些人，都在她的眼前呈现出了见所未见的另一面，比如齐王，比如欧阳谨。如果说齐王展现了他孩子气而温情的一面，那么欧阳谨，则展现了他在御影以外，玩世不恭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