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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宁国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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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眉头一锁:“你竟将登云令带了出来?万一遗失,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又是一场滔天大祸!你怎么能这样胡闹?”
登云令是皇帝所持的令牌,大周朝皇帝有四面登云令,有金银铜锡之分,作用各有不同,见令如帝亲临,任何人不得违抗持令之人的命令,前几个月明栩瑶生辰之时,作好作歹向皇帝要了一面锡制登云令做生辰礼物。齐王没想到她竟将登云令做如此儿戏,一时也有些恼了。
“父皇将这令牌给了我,自然是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明栩瑶蛾眉微蹙,想想还是软了口气:“二哥,我也不是想用这令牌来压你的意思,只是我真的想去阳关,二哥你一向疼我,就成全我这一回吧!”
“瑶瑶,你这次真是太胡闹!父皇若是怪罪下来,谁担得起这责任?我纵是再惯着你,也不能不考虑父皇的态度啊。”齐王叹了口气。
明栩瑶见他口气明显有松动,心底不由暗喜,忙趁热打铁道:“那不要紧,父皇若是怪罪,你就说是我用登云令逼着你带我去阳关的,那不就行了吗?”
齐王眉峰微扬,随即眼底又露出为难之色:“可万一父皇知道你我暗中串通,岂不是更生气?”
明栩瑶见状忙保证道:“今日唯你我二人在此商议,再无第三人知道此事,你不说,我不说,父皇如何能够知道?”
齐王板了脸:“你这是在教我欺君!瑶瑶,你几时学得这样刁滑?不行,我意已决,待我上书父皇,等父皇圣意裁决再决定要如何安置你。”
明栩瑶松了一口气,他既说“等圣意裁决再决定如何安置你”而不是“立刻着人送你回京”,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他不是铁了心要送自己回去,就一切好说。但是她对这位二哥的性子其实并不是很清楚,他待人极好,却总是像隔着一层雾似的,客气得有些疏离,好像没谁见他发过脾气,不知道他的界限在哪里,也就无法摸清楚他吃哪一套。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这位二哥并不是真的想赶她回圣京城去。
刚才她要摘下面纱,齐王立刻就制止了她。
为何制止她?因为怕被人发现她的身份。如果真的想马上送她回去,在发现了她是谁以后,自然是丝毫不假思索地让人把她送回去。以他们一个齐王一个宁国公主的身份,难道她露个脸还怕别人置喙么?
在明栩瑶看来,齐王是希望她能跟着去阳关的。
原因很简单,如果明栩瑶嫁给蒋艨,对蒋氏是多大的助力,没有人比齐王明栩璟更清楚,而蒋氏的强大,对齐王来说,是明晃晃的利好。不论他有没有逐鹿之志,背靠大树好乘凉是千古以来颠扑不破的真理,皇子亲王们身份再尊贵,也需要背后的豪门帮衬才能挺直了腰杆。
所以她才敢胆大包天地混进了影卫,在出发前敲昏了真正的朱砂,跟着他们风尘仆仆地向阳关进发。
至于她的父皇,那反而不成问题。
许皇后就只有她和她嫡亲兄长太子明栩璋两条血脉,太子长得像父亲,她却是有九分像母亲,许皇后薨逝后,皇帝对许皇后十分思念,对着明栩瑶常常潸然泪下,对她格外宠溺,不管她怎么骄纵都毫不介怀,连登云令这样重要的信物都能慨然相赠,去阳关兜兜风什么的,真的不算什么事。
既然齐王要给皇帝送信征求意见,她自然不会拦着,她只需同时给父亲递一封信,自然可以迎刃而解。虽然皇帝肯定也不乐见女儿在外抛头露面,可是她人都出来了,有什么帐也等她回去再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反正就算回去了,她父皇也顶多是念叨她一阵子,罚她在宫里关个几天。
与此相比,蒋艨的事情更让她担忧。
从蒋艨在齐王府第一次见到夕月,用惊艳的眼神看向夕月起,明栩瑶就知道,蒋艨的心不在了。这些年她一直静待蒋艨收心,她一直守着蒋艨,在静默中等待,等从那些狂蜂浪蝶身边掠过却片叶不沾身的蒋艨,阅尽千帆之后,将心完完整整地交给她。她以为她是很大度的,她可以容忍蒋艨任何形式的风流,可是她不能忍受蒋艨看夕月的那种目光。
那是她从未在蒋艨眼中见过的一种神采,蕴涵着雀跃、忐忑、期冀与小心翼翼地试探。
蒋艨从来是自信的,洒脱的,风流不羁的,外面那些女人对他而言只是玩伴,这么多年,也只有明栩瑶,能得他真心相待而成为朋友,而明栩瑶从未看到他对任何人露出这样的眼神。
所以,虽然蒋艨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苏夕月一句,明栩瑶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他迅速地与所有的情人断绝了来往,并且不再光顾秦楼楚馆,每天关在家里读书,甚至向齐王提出了从军的要求。这一切明栩瑶都看在眼里,心里如火灼一般急痛,蒋艨的行事风格发生了她一直以来期盼的改变,却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一个根本与他毫无可能的人。
原本她觉得,齐王如果真的能带着蒋艨去了阳关,能让蒋艨远离苏夕月,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再恒久的爱情也敌不过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就好像她的父皇再怎么思念母后,后宫里的佳丽也还是在逐年增加,蒋艨如果离得苏夕月远了,慢慢还是会将之淡忘,所以在齐王去宫里请求带蒋艨到阳关的时候,她也在父皇跟前敲了边鼓。
谁知道齐王竟然带了苏夕月同行!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她再也无法淡定,所以才会铤而走险,胆大妄为地把齐王的影卫敲昏,偷梁换柱地混了进来,宁愿吃苦也要跟着一起去阳关!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她不在跟前看着,蒋艨和苏夕月之间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齐王看着明栩瑶走了神,不由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为安全计,在父皇圣旨到来之前,你就跟着我,寸步不许离我左右!”
明栩瑶闻言,粲然一笑,心甘情愿应道:“是!”
皇帝圣旨到来之前都跟着他,也就是跟着他朝阳关走,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他的态度呢?!
杨九如等在屋外不远处,暗暗忖度着这个朱砂到底有什么问题,他猜到朱砂可能是被人调了包,也猜到齐王估计是看出来了,可是既然朱砂被人调了包,齐王发现了却没有当场让他们拿下此人,而是让他们都退了出来,独留下此人在屋子里与他密谈,说明此人他既认识,又不为他所忌讳。这个人是谁呢?
正想着,忽然一个人影在昏黄的灯笼光芒下走了过来,杨九如看来人身形知道是影卫的一个头目,只听那人走过来轻轻问道:“杨公子,你找我?”
杨九如看了看紧闭的屋门,站起身来带着那人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我找你,是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杨九如看着那人,“你替我仔细盯着欧阳谨,他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看好了,不得我命令,不要打草惊蛇。”
“是。”那影卫低首应道。
“朱砂是怎么回事?”杨九如的神色温和,却不似平日那样笑容可掬。
“我也不清楚,”那影卫迟疑了一瞬,又道:“不过今日临出发前,她离开了一会儿。回来之后就没说过话,其他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杨九如一听就知道朱砂肯定是被人调了包,可是除此以外也没有任何有用的讯息了,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小心行事。”
那影卫点点头,转身向外走,走至门口打开屋门,门外廊下灯笼的光勾勒出那黑衣下曼妙的曲线,杨九如又轻轻重复了一遍:“小心行事。”
那影卫有一瞬的停顿,随即从容走了出去,下一刻,她的身影就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杨九如轻轻叹了一口气,却在听到门外的动静后立刻竖起了耳朵。
齐王与朱砂待的那间屋子的门“吱呀”一响,杨九如立即向外走去,只见齐王走了出来,那个“朱砂”也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齐王看见杨九如迎上来,淡声吩咐道:“今日起,就让朱砂跟着苏公子吧,别的事不要派给她了。”
杨九如忙垂首应了,齐王又转身吩咐“朱砂”:“你就搬过去与苏夕月同住吧。”
杨九如暗忖着这是何方神圣,竟让齐王如此礼遇,那“朱砂”已经点了点头,向外走去,不一会就消失在夜色里。杨九如回头看向齐王,只见他面色如常,对杨九如道:“我有两封信,你让驿丞安排一下。”
杨九如应着,齐王已经健步走了出去,回了自己住的院子。杨九如忙跟了过去,想要借伺候笔墨的机会一探究竟。
谁知等他到了齐王的屋子里,正欲磨墨,齐王却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你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让他们把苏公子叫过来。”
杨九如不由有些失望,却也并不气馁,千里迢迢到阳关,这“朱砂”的身份早晚会曝光,并不急在一时,事以急败,思因缓得,此时若行事异样,难免引起他人疑心,那才是得不偿失。不若徐徐图之,只要不会影响他的计划,这个“朱砂”是大罗神仙也没关系。
于是挂着招牌笑容应了,退出来去找住在厢房的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