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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惜乎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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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被齐王请去向魏芳莲问话,大夫正好来了,她便留了翡翠在夕月屋里等大夫的诊断结果。蝉羽十分诚恳地请翡翠到外屋坐了,自己则在里屋照料夕月。
来的是个年轻的太医,这大夫看了夕月的脸,早已神思不属,说了一堆“气急攻心,不能再受刺激”之类的话,磨磨蹭蹭开了药方才走了。翡翠过来问明白了,也走开去回王妃的话。夕月这才“醒”了。
蝉羽支开了屋里服侍的人,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夕月俏皮地一笑:“睡了一觉,觉得还不坏。要不是那医生在这里虚张声势地‘望闻问切’,就更好了。”
蝉羽没好气地悄声笑道:“你也晕得太真了,我都吓了一跳。”
夕月低头轻笑:“王爷说什么了?”
蝉羽竖起耳朵听了听,确认没有人在外面,才轻轻将齐王对王妃说的话告诉了夕月。
夕月靠坐起来,想了想道:“他确实说今晚就让杨九如去一趟魏家?”
蝉羽点头:“我听得清清楚楚。”
夕月笑笑:“看来今天他是气得不轻。”
蝉羽不解道:“魏芳莲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就是要嫁入王府吗?如今她如愿以偿了,你怎么还挺高兴?”
夕月嘴角一弯笑容冷冷的,懒懒说道:“她这是求仁得仁,我成全她罢了。”
蝉羽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成全她?她此时不知怎么趾高气昂呢!”
夕月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蝉羽道:“她不嫁入王府,始终是外人,王爷要罪责于她,就名不正言不顺。一旦她成了王府里的人,想怎么处置她,还不都是王爷一句话?”
蝉羽倒吸一口冷气:“真是得罪什么人也别得罪女人!”
夕月被她逗得笑了起来:“你自己难道不是女人?”
蝉羽故作一脸凝重十分俏皮:“我虽然也是女人,可我是和你不一样的女人。”她摇摇头“啧”了一声又道:“魏芳莲一心一意要进王府,这回真不知道她是该哭还是该笑。”
夕月很无语:“干卿底事?”
忽然蝉羽停了下来,走到桌边端了一碗茶水过来递给夕月,夕月会意,接过去抿了一口,屋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侍女请安的声音传来,不多会王妃就走了进来:“苏妹妹,可觉得好些?”
接过夕月递回的茶碗,瞥见夕月一副怯生生地模样,眼眶微红,“挣扎”着要站起来,蝉羽就再一次为夕月的演技折服。夕月一边掀被子一边说道:“劳烦王妃姐姐挂心,是夕月的不是。”
王妃三两步走过来按住了她掀被子的手,笑道:“哪儿的话,你我亲如姐妹,怎么说这些傻话?倒像是和我生分了。你好生躺着,我来看看你就走。”
夕月只得靠着床栏坐了,蝉羽端了一张软椅放在床边,王妃坐了,拉着夕月的手问她感觉怎样,又嘱她放宽心:“今日的事情,原是魏妹妹的不是。可念在她也是性情中人,从小父母又养得娇,一时做得过分了,妹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明儿我带着她来给你赔罪!”
夕月眼睛红红地笑了笑:“是。”
王妃见她并不十分热络,心里有一丝不悦,自己都来说好话了,她怎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难不成见王爷平日里给她几分体面,便想着恃宠生娇么?如今还什么也不是,就敢这样不敬,往后若是进了门有了身份,可不要无法无天么?
王妃思及此,有心刺一刺夕月。
“说起来,魏妹妹倒是一个有福气的人。”王妃笑着对夕月道。
夕月一愣,应和着淡淡笑道:“魏姐姐自然是有福之人。”
王妃见她不接话茬,有些气结,可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管她接不接,自己也得把话说出来,否则岂不成了笑话:“是啊,今日她虽犯了错,可是却让王爷看清楚了她的一片痴心。”她说着握了夕月的手:“她是急糊涂了,才会来寻你的晦气,其实你呀,可算是她的大媒。”
夕月愣了愣:“什么?”
王妃瞧着笑得更和蔼了:“王爷决定啊,这几天就抬魏妹妹进门,以后啊咱们都得称她一声魏姨娘了。”
夕月眼睛瞪得大大的,瞬间就盈满了泪,泪水却生生在眼中打转,不敢掉下来。王妃瞧着十分得意,正要再说点什么,门外一个侍女道:“王妃,婢子是外书房的,王爷让婢子来告诉王妃一声:杨公子已从魏家回来了,魏家没有异议。请王妃稍事准备,明日晚间办个几桌酒,简单地宴一宴亲朋即可。”
王妃听了这话,忙道:“知道了,王爷这会子在做什么呢?”
那侍女道:“婢子来的时候,王爷已回了琼瑶阁。”
王妃闻言忙立了起来:“怎么不早说?”又转身对夕月道:“妹妹你好生将养,我明日再来看你。”夕月见状,自然不好留她,只得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看着她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第二日,王妃自然忙得没有时间来看夕月,虽说只是姨娘,可到底是王府的半个主子。将来若是生下了一男半女,那可就要成为侧妃的,因此王妃虽然不用事必躬亲,还是因为时间仓促而十分忙碌。
好在夕月也并不希望她来看自己。
夕月让蝉羽把自己的首饰盒子里那些全新的首饰翻了出来,挑了一件南珠的珠花,珠子颗颗有桂圆大小,累累垂垂十分沉手,样子好看,气派也足,准备送给魏芳莲做贺礼。
忽然门外侍女请安的声音响了起来:“给王爷请安。”
齐王让她们免了礼,又朝屋内问道:“苏小姐在做什么呢?”
夕月忙理了理仪容,迎了出去:“给王爷请安。”
齐王定睛一看,夕月家常梳着双螺髻,只簪着一朵镶青玉叶子的珍珠贝雕梨花,耳朵上带着同色的珍珠贝梨花耳坠,一身妃色石榴裙外罩着一件霜白色的菱云纱半袖,素净中透着几许雅致,只是脖子上那一圈淤痕实在扎眼。
齐王皱了皱眉,虚扶了一下道:“苏小姐不必客气。昨日听闻苏小姐受了伤,因是晚上,我不方便来探视,还望小姐不要介怀。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夕月目中的光彩瞬时暗淡了下去,右手不经意抚了抚脖颈,微微错开目光,矮了矮身子答道:“多谢王爷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听说王府要有喜事了,恭喜王爷。”
齐王见她这幅样子,心中却莫名有些愉悦似的,语声较往常轻快了些,岔开话题道:“荷光轩已然布置好了,我与苏小姐一同去看看何如?”
夕月闷闷不乐地,却礼数周全应道:“是。”
其时天气已经很热,又是刚吃过午饭,蝉羽望了望毒辣辣的日头,走回去取了一把伞在手,跟着二人走了几步,齐王却回头对她道:“你不用跟着。”说着伸了手出来,竟是要让蝉羽将伞交给他。
蝉羽虽然不大放心,却也不敢忤逆齐王的意思,只得将伞给了他,自己退回了屋内。
齐王接过伞,撑过头顶,下意识地向夕月靠了靠,夕月浑身僵硬了一下,到底是没躲开。齐王嘴角勾了勾,二人缓步出了双姝院,向荷光轩走去。
走了有百来步,二人没有任何交谈,齐王状似无意地问道:“苏小姐似乎不太怕热?”
夕月一僵,过了一息才轻声答道:“还好。”
齐王不置可否,又问道:“苏小姐怕冷吗?”
夕月不知道他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是从何说起,只得又敷衍道:“还好。”
她稍稍落后一步走在齐王右侧,二人之间不过是半臂之隔,齐王用十分随意的语调又问道:“苏小姐去过阳关吗?”
夕月一愣,瞬间有些明白,又不敢肯定,只得如实答道:“没有。阳关路途遥远,若非特殊情况,我等闺阁女子自然不会去到那里。”
齐王笑笑,继续边走边问道:“那你可想去看看?壮美的西部边陲,与中原地区迥异的民风,很值得一看。”
他这算是在引诱吗?夕月心中有些啼笑皆非,却迟疑了一下,停了脚步。
齐王并不以为忤,微笑着停下来,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睛定定与夕月对视,似乎在询问什么。
半晌,夕月微微勾起嘴角笑:“想。”
齐王也笑了:“不过,路途漫长,条件也比圣京和江南差得多。仆妇成群,锦衣玉食,在阳关是不能的。苏小姐可嫌弃么?”
夕月鼓起勇气看向他,又迅速羞怯地微笑着低下头去,声如蚊吶地说了一句话。
齐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看向夕月的目光更柔和,也不知是天热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夕月的脸慢慢红了。齐王笑着说道:“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吧,天热,中暑就糟了。”
夕月红着脸点头,跟着齐王走。齐王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他明确地知道她在他身后,与他向同一个方向行进,心中就有莫名的微妙喜悦。
她说:“两地惜春风,何时一携手。”
她果然是乖巧慧黠的,她明白他的心思,也能够回应他的心思。
郎如洛阳花,妾似武昌柳。两地惜春风,何时一携手。
如花美眷,齐王心头忽然冒出这四个字,还有一丝微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