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49、大闹双姝

　　夕月和蝉羽说了一会话，起身正准备回屋去睡，却听院门上一阵雨点般急促的敲打声，魏芳莲的声音高亢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脉门般歇斯底里：“苏夕月，你给我出来！”
　　夕月与蝉羽对视一眼，都没说话，王府安排在双姝院服侍的侍女们纷纷从屋里走了出来，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看着夕月，等她示下。
　　夕月纹丝不动地站着，门外的魏芳莲却如被激怒的母狮子不住咆哮：“贱人！你竟敢向王爷诬告我！你自己招蜂引蝶失了贞洁与我何干？安敢谗言陷害嫁祸于我？失贞之人竟如此厚颜无耻苟活于世，宣阳苏氏果然如传言般下三滥！先出一个科举舞弊的败类，又出一个下流阴险的贱胚！”
　　夕月起先并不打算理她，后来听她说道“科举舞弊的败类”，目光倏地一冷，蝉羽叹了口气，在心里为魏芳莲默哀。
　　四周站着的侍女听到魏芳莲说夕月“失了贞洁”，不由纷纷惊疑不定地看向夕月。夕月环视了四周一圈，淡然道：“诸位姐姐，不知双姝院可有偏门？”
　　一个年纪稍微长些的侍女答道：“回苏小姐的话，有，在西厢房的旁边。”
　　夕月颔首：“好，请这位姐姐立刻去琼瑶阁。将此地的情况如实报给王妃，请王妃裁决。”
　　那侍女应了，匆忙去了，夕月才转身看向其余众人：“请几位姐姐将门闩加一道，别让魏小姐破了门。是非曲直，王妃来了自有公断。”
　　一群人就在院子里待着，不一会就听到门外王妃的声音响起：“魏小姐这是做什么？半夜三更的不回芳莲居去，跑到双姝院演的这是哪一出？”
　　门外静默了一息，才听见王妃又道：“琉璃，你陪着魏小姐回芳莲居去。魏小姐今日累了，你伺候她歇息。”
　　琉璃应了，上前搀扶魏芳莲，却被魏芳莲闪了开去，语带哭腔道：“王妃姐姐，你为何不在王爷面前为我说话？妹妹我一向以你为主心骨，就连这一次——”
　　“魏小姐！”王妃打断她的话，冷冷地道：“魏小姐的好意，我是知道的。但是我一直对你说，我与你和苏妹妹要亲如一家才是正理，你既以我为主心骨，何故半夜三更如此难为苏妹妹，口出妄言，使她难堪？苏妹妹今日受了委屈，你不加以安慰，反而这般行事，真使我分外失望。”
　　夕月听她含糊其辞，言下之意今日确实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旁人真要以为自己今日遇到了什么不像话的事。冷笑了一下，心中暗道别怪我拖你下水，实在是你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于是扶着蝉羽走到门口，侍女们这才开了门。
　　门一开，魏芳莲猛地转过身来就去掐夕月的脖子，一时场面十分混乱，王妃虽然心里恨不得魏芳莲掐死了夕月然后给她抵命，可是自己如今在这里，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闹出人命来，忙让人将她们拉开。
　　魏芳莲这回是下了死手，夕月虽然已经注意掐着她的手臂不让她使劲，自己的脖子上还是留下了两道淤痕。蝉羽得了夕月的暗示，不得插手，只能眼睁睁在一边看着，却是不敢出头。
　　王妃看着夕月脖子上的淤青，怕齐王要责怪起来，自己难以交代，忙对左右吩咐道：“把魏小姐照顾好了，别让她靠近苏小姐。”
　　立刻有两个粗壮的婆子一左一右架住魏芳莲，魏芳莲动弹不得，嘴里尤唾骂不止。夕月眼含热泪望着王妃，只唤了一声“王妃”，便晕了过去。
　　王妃慌了神，原本不想惊动齐王，可是夕月这个样子，肯定要去请医生，请医生必然惊动外院。她咬了咬牙，如今哪还顾得上魏芳莲，先把自己摘清楚了要紧，便吩咐人去请医生。
　　医生还没来，齐王先来了。
　　几个婆子陪着魏芳莲在西厢，王妃怕齐王要问话，也没让她走，就让下人将她拘在厢房里，自己则在东厢守着昏迷的夕月。齐王来了，不方便进去探视夕月，自然只能王妃出来将事情首尾说了一遍，齐王一言不发地听了，王妃说完，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齐王淡淡问道：“既如此，我便纳了魏小姐为妾，夫人以为如何？”
　　王妃失声叫道：“什么？！”
　　齐王勾勾嘴角：“魏小姐如此倾心于我，不惜以名誉相搏，我又何忍佳人失望呢？”
　　王妃愣愣看着齐王，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他不是正恼着魏芳莲吗？何故转眼间，魏芳莲不过多做了一件蠢事，他便改变了主意？
　　齐王也懒得多说，只淡淡吩咐道：“你去问问她本人的意思，倘若愿意，今晚我便让意卿去魏家一趟。过几天我便要去阳关，若魏家没有意见，就这两日把事情办了吧——如此一来，我不在家里，夫人也有个伴。”
　　他的决定过于突然，王妃还在天旋地转，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弦外之音，他见王妃久久不应声，又温和地问道：“夫人可有意见？当日魏小姐入府，是夫人点名要求的，想来夫人不会反对。”
　　王妃脸色白了白，半晌，讷讷地道：“妾身……妾身没有意见。”
　　齐王温柔地笑了笑，替王妃理了理有些乱的鬓发，轻声道：“那我便让意卿去魏家打招呼了，夫人去向魏小姐说一声吧。我看，时间就定在明日晚间吧，摆个三桌酒，也就行了。”
　　齐王又交代了几句，让王妃照顾好夕月和魏芳莲，便径自走了。
　　回到前院，唤了杨九如到跟前，令他连夜去一趟魏家，商量魏芳莲过门的事情。杨九如很是意外，却也并不显露出来，领命而去。
　　齐王这一回是真的生气。
　　在他看来，魏芳莲就是个破家的种子，王妃把这样的人弄进府里，就是昏了头。她客居在此都能闹出这些事情，自己骂也骂不得，管也没法管；若是让她回去，以她这不管不顾的性子，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大的事情。如今之计，不如将她收入府中，自己也好加以管束，否则早晚要捅出娄子。
　　而苏夕月，他想到那温柔聪慧的女子，虽然本能的多疑使他并不完全信任她，却不能否认，自己被她的美貌与慧黠吸引，听说她受了那样的委屈，心里多少有些不平静。
　　齐王现在自己也不太分得清，究竟是因为穆紫野说她起舞时有凤舞之象而看重她，还是因为看重她而更愿意相信穆紫野所说的凤舞之象。
　　他想起了母亲的提议。
　　今日一散朝，他的母亲李贵妃便请他过去议事。
　　李妃一般很少主动约儿子见面，后宫干政历来为帝王所忌讳，她深知自己的儿子如今在朝中的实力，所以十分懂得避嫌。这天主动约儿子一聚，说起来，确确实实是为了一桩家务事。
　　“我为阿婕想了这个选侍读的法子，听得说，她不大高兴？”李贵妃韶华虽然已经不再，却保养得宜，不大看得出年龄，齐王完美的遗传了她的美貌，母子二人在一处，就像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母亲误会了，她心里知道母亲疼她才如此行事，又怎会不高兴呢？”齐王恭敬而不失亲昵地答道，亲自给李妃奉了茶。
　　李妃笑了笑，也不去拆穿儿子善意的谎言，喝了一口茶，柔声道：“阿璟，你今年不小了。”
　　齐王闻言低了低头：“母亲，是儿子不孝。”
　　李妃轻轻拍了拍齐王的手臂，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和阿婕感情好，我这为娘的，也为你们高兴。可是你长年在外征战，家中没有一个儿子，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我年纪大了，不说含饴弄孙，至少要让我看到你后继有人。你有了儿子，你父皇看你的眼光自然又会不同……选了这两个侍读，你可带一个去阳关，这事情你父皇已经默许了，你成亲这些年了，你的家务事我从不干涉，但是这一次，你就听我一回吧。”
　　齐王不会忘记从小到大，母亲是如何为自己谋划，一步一步搭桥铺路把自己送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上，他不信天下人，也不会不信自己的母亲。
　　此时此刻，他一个人坐在灯下，想起了母亲的这个提议，以魏芳莲的性格，除了闯祸，也不能指望她干点别的什么，那么能带到阳关去的，就只有苏夕月了。
　　可是他心中还有一丝难去的疑虑。
　　苏夕月对他的态度，让他觉得十分扑朔迷离。有的时候，她似乎很愿意亲近他，对他很是仰慕；可是有的时候，她似乎人在眼前，心却远在千里之外，一双妙目望向远方，似乎在寻找一个看不到的彼岸。
　　齐王一向觉得自己看人很准，可是这个苏夕月，却让他有一种吃不准的微微挫败感。
　　这一点挫败感经过一次次的发酵，竟而使得他对她慢慢留心起来。
　　他觉得自己在与她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渐渐对她越来越感兴趣，这女人并不是只有一张脸，她还有一个聪明的脑袋。如果说美貌敲响了齐王的心门，那么智慧则是让他敞开心门的钥匙。
　　今晚她在垂花门前对他说的那些话，虽然从头到尾没有提魏芳莲一个字，却实实是以退为进，狠狠将了魏芳莲一军。
　　这样的一个女人，如果真的能和他同心，那么许多事情，至少自己有个倾诉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