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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黄蜂尾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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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玉痕看着眼前的人,呼吸几乎一下子停止了,只觉得刚才自己一鞭子卷走她的帷帽实在是唐突,一时竟有些不敢轻薄。半晌才回过神来,又涎着脸儿策马靠了过去:“妹妹,你这么漂亮,看得哥哥浑身都酥了。来,哥哥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保你快活似神仙!”
夕月微微勾了勾嘴角,在他靠过来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话。董玉痕的脸色瞬间苍白似鬼,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你在胡说什么?!”他一改之前的轻佻,仓惶而带着几分狠戾地问道。
夕月的笑容在初升的月下显得更是唯美,可是此时的董玉痕却一点也没有了调笑之心,只觉得阴森恐怖。
夕月淡淡笑着,不紧不慢地道:“大概是他们太吵了,所以我说的你没听见,要我再说大声一点吗?”
“不!闭嘴!”董玉痕甚至是慌慌张张地对自己的随从道:“住手!都他妈给我住手!”
七个随从愕然地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他,好不容易脱身的两个侍卫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互相搀扶着向自己的马走去,跨上马回到了夕月身边。
夕月笑着向董玉痕点点头:“世子爷现在可以把我的帽子还给我了吗?”
董玉痕看看落在远处的帷帽,又看看夕月,迟疑了许久,夕月也不催他,只是保持着微笑看着他。
许久,董玉痕咬咬牙,下了马走过去,将帷帽捡了起来,走回来,递给了夕月。
夕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接过了帷帽,拍了拍帽帷上的灰尘,也不戴上,只说了句不相干的话:“醉生梦死解决不了问题——世子是明白人,可别做糊涂事。”
旁人听她绕口令似的说了这几句,还是不明白,纷纷愣愣看着她。只有董玉痕脸色更苍白,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夕月也不多说,笑了一声:“既然话也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董玉痕面色沉沉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夕月一笑,手中鞭子在空中挽了个鞭花,娇叱一声,纵马绕过董玉痕而去,两个侍卫也上了马随着她跑远了。董玉痕没有出声制止,他的随从们也不敢阻拦。
少顷,当他们的背影还剩一个小黑点的时候,董玉痕猛地翻身上了马,驰马追着他们去了。几个随从不敢耽搁,忙也上马追他去了。
夕月纵马疾奔到了平章坊的坊门,侍卫出示齐王府的夜行令,卫兵不敢阻拦,忙开门让他们出去。他们刚出了坊,门还没来得及关,董玉痕又至,连话都懒得说,马蹄扬起的灰尘算是对守门卫兵请安的回答。
夕月听到渐渐追上来的马蹄声,并不以为意,那两个侍卫以为这狂徒又要对夕月不利,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对夕月道:“苏小姐,你先走,我们留下断后。”
夕月淡淡答道:“不必,若我此时一个人走了,难保再遇到什么人。”
那两个侍卫一窒,想想确实如此,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多久那董玉痕就追了上来,两个侍卫见他直逼夕月而去,不由想将他逼退,谁知他手中鞭子毫不客气就向二人面门招呼:“滚开。”
二人不敌,渐渐落后了一截,董玉痕却并不拦夕月,只与她并肩骑行,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夕月笑笑,不说话,董玉痕又问了一遍,夕月还是不说话,他急了,问道:“你到底是谁?”
夕月仍旧不搭理他,他恼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抓夕月座下马匹的缰绳,谁知手还没有伸到,前方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董玉痕恼怒地看向来人,正要骂人,却发现是蒋艨和齐王跟前的大红人左飞,不由愕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极是惊惧地瞪了夕月一眼。
很快四人的马就碰了头,大家勒缰驻马,左飞看了看夕月并无异状,只是挂在马侧的帷帽沾了泥土,长长松了一口气,旋即脸色铁青地看向董玉痕:“世子刚才是要做什么?”
董玉痕虽然惫赖惯了,见了齐王府的人多少也有所收敛,只是改不了油腔滑调:“这位姑娘天姿国色,本世子一见倾心,只是怕失了佳人芳踪再难寻觅,所以想问一问芳名。”
左飞还没开口,蒋艨倒先忍不住了:“董兄不可无礼,这位姑娘身份矜贵,休要冒犯。”他原就不齿董玉痕向来所为,刚才更看到他要去抓夕月揽着缰绳的手,此时心里酸味苦味一起冒,真正不是滋味。
“哦?难不成这是哪位公主?愚兄自幼长在皇城,公主倒也都见过的,没有这一位啊。”董玉痕见他二人十分无礼,也冷笑起来。
蒋艨一窒,左飞已经冷冷接口道:“她是何人,就不劳世子关心了,既然我们来了,就不麻烦世子护送了。”说着对夕月道:“左某来迟,请小姐勿怪。”
夕月淡淡一笑:“多谢左公子,蒋公子二位。”说着策马前行,左飞和蒋艨一左一右跟着就要走。
“喂,你不想知道是谁要我到此地来会你的吗?”董玉痕忽然懒懒道。
夕月背影一顿,状似不经意地看了蒋艨一眼,连头也不曾回,淡淡开口道:“世子与我萍水相逢,本是无意,何来有人设计之说?”说完不等董玉痕再开口,打马跑远了。左飞和蒋艨虽然想问,奈何夕月一个人跑远,二人担心她遇到什么贼人,只得也打马跟了上去。
被落在原地的董玉痕,目光中雾气氤氲,看不真切情绪。
左飞和蒋艨都想问问夕月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碍于对方在场都不好问,夕月正好不想多说,也就乐得保持沉默。
不多时便回到了王府,夕月谢过二人,急急辞别了他们,向垂花门去了。蝉羽见她回来,忙就在守门婆子的屋内伺候她换了衣裳,抿了发鬓,插戴了首饰,打扮一新,才直接去了苓华殿。
苓华殿中欢声笑语,宴席已经开始了,夕月入座时王妃见了她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去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魏芳莲。
夕月将她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与二人寒暄了两句,又去应酬席中其他女宾。
这一日宴开两边,男女宾客各一边,男宾在主殿,女宾在配殿,各得其乐。一直到月上中天,女宾才尽兴而散,这边王妃在送客,魏芳莲和夕月则帮着打点给客人带走的礼物。
“听说夕月妹妹傍晚还出去了一趟,怎么,出了什么事吗?”魏芳莲脸上的笑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没什么事,多谢魏姐姐记挂着。”夕月淡淡道,眼睛看也不看魏芳莲,专注地看着将礼物交给那些夫人们随从的侍女。
“听说你酉时就出去了,却那时候才回来,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呀?”魏芳莲不死心,盯着夕月看,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什么端倪来。
夕月这才将目光转到魏芳莲脸上去,似笑非笑地道:“魏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魏芳莲见她搭话,忙扯起嘴角笑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关心关心你——你真没遇到什么事?我听说跟着你去的两个侍卫回来的时候,都是鼻青脸肿的……”
夕月冷笑:“那魏姐姐是希望我出事了还是没出事呢?”
“我自然是希望你没事的。”魏芳莲极力正色道。
夕月的笑冷冷的:“那就多谢魏姐姐关心了。”却绝口不提路上的事,她越是如此,魏芳莲越是觉得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正要再问,一个侍女走了过来,向二人行了一个礼。
“王爷有请苏小姐。”那侍女向夕月道。
魏芳莲的脸色僵了僵,瞬间又想到也许是夕月出去遇到那人事发,兴奋得几乎有些战栗。看着夕月随着那侍女向苓华殿的正殿走去,她觉得自己几乎可以看见夕月以后要走的路会有多么悲惨,做了武亭侯世子的妾,相公风流放浪,凄苦一辈子,最后抱恨而终。多适合苏夕月的人生!
一屋子的侍女看着魏芳莲极力忍耐的扭曲笑脸,只觉得大夏天的仍旧抵不住寒意飒飒。
夕月跟着侍女进了苓华殿的正殿,殿中灯火辉煌,许多贵族男子盘膝坐在酒案后,见她进来,大厅内顿时安静了许多。
夕月一进殿内,并不四处张望,款款行来,见上首坐着太子,齐王,秦王三人,正欲行礼,余光却瞄到了端坐在太子旁边的令月。虽心中纳罕,却知道男人的酒席上请令月这样的女子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于是目不斜视地低头向上首三人行了礼。
太子微笑道:“苏小姐请起。”又对左右道:“赐座。”
于是在齐王下首又设一席,夕月谢了座,自去席上坐了。太子才道:“那一日赏莲夜宴,小姐一舞倾城,我等惊叹不已,故而今日撺掇着二弟,让他请出你来,与这位令月姑娘切磋切磋舞技,不知苏小姐意下如何啊?”
夕月看了齐王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微笑对自己点头,才起身对太子道:“谨遵太子殿下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