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43、狭路相逢

　　那媳妇忙应道：“别的都来了，就还差一项鸳鸯茶。”
　　圣京城里的茶铺子，十分有名的就那三四家，出产的茶叶虽然好，可是世家大族都是惯用的，用来做礼物，难□□俗了些。何况这一次王妃准备不按房头，只按人数每人一份礼物，齐王府虽然不缺银钱，却也犯不着给每一位来宾都送一份值千值万的茶叶，礼物贵在新颖别致，银钱倒在第二考量了。所以夕月这一次找了新进出名的一家制茶铺，定了一味以金银花制成的鸳鸯茶作为其中一件伴手礼。
　　这铺子声望自然不比那些老字号，但因其店主年纪轻，对茶道也有研究，又懂得投合贵人们的喜好，因此开店不过短短一年半，已经在圣京城的名媛圈子里很有些名气。前几日夕月与他说好了，订下的这一批鸳鸯茶今日未时要送来，结果到此时还没有到货。夕月皱了皱眉头，问道：“派人去催过了吗？”
　　那媳妇点头道：“已经叫人去催了，还没有回来。”
　　正说着，一个年轻媳妇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苏小姐，不好了，派去制茶铺子的人回来了。说是那一批鸳鸯茶不知为何全不能用了。那茶铺老板自知理亏，请小姐重新选一种茶，他全数赠送。”
　　夕月眉毛一挑，心中不觉有些警惕。早不出问题，迟不出问题，居然临要开宴了才出差错，是巧合还是故意呢？
　　“我那日去看了，鸳鸯茶清凉败火，是最合时宜的茶。也便没有多留心别的茶，此时让我重新定，我却怎么知道该定哪一种？”夕月淡淡说道。
　　那年轻媳妇忙道：“那店家派了一个女管事跟着来了，在二门求见苏小姐呢。”
　　夕月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道：“让她进来吧。”
　　那女管事一进来，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拜见苏小姐。实在对不住，原是小店的过失。小姐订的这批茶，昨日晚间我们全部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就锁在了库房里。谁知今日正开了库房准备送货，却发现有人把茶包上全都泼了脏水！小店主人说了，发生这种事，都是小店的责任，还请小姐给小店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另挑一种茶，小店分文不取，要多少都送给您。”
　　夕月笑笑，这店主会做人，女管事也很会说话，可是究竟是谁泼的脏水，从话里可听不出真相来。她不紧不慢地问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店里还有什么茶更适合今日晚宴，让我怎么挑呢？”
　　那女管事忙道：“小妇人带了几样样品过来，请苏小姐检视。若小姐不满意，小妇人再回去取别的。”
　　夕月微微抬了抬手：“不必了，这一来一回，又要在路上浪费多少时间，我等得起，客人可等不得。”又吩咐左右：“去准备马匹，我跟着她们回店里去选吧。”
　　左右侍女答应了，自有人去通知前院，蝉羽走过来轻声道：“骑马去？”
　　夕月点头道：“事急从权，骑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带侍卫出门，你可以不必跟着，将我的钗环首饰和衣服带了，在垂花门等我吧。”说着便抬手将头上一支沉甸甸的紫藤花步摇摘了下来。
　　蝉羽想有王府侍卫跟着自然出不了差错，便应了下来。帮着她卸了几样贵重首饰，换了轻便衣裳，又取了帷帽来替她带上。
　　夕月让人持了卫符去调护卫，自己带着两个侍女向角门去了，走到门口管事房的人来回话，今儿府里多有达官显贵，戍卫任务繁重，因此只能派出两个护卫跟着她去，戴着帷帽的夕月皱了皱眉，声音平静地说了一声：“知道了。”便带头上了马，果然有两个侍卫策马跟着，只是看样子年纪也不小了。
　　女管事不会骑马，是坐牛车来的，因此夕月一行五人便不等她，驱马向茶铺疾驰而去。
　　杨九如和左飞这一日忙得不可开交，总算客人开始陆陆续续来了，左飞才有空喝一盏茶。坐在管事房里，忽然听到杨九如在外面问话：“怎么才这几个人？人都到哪去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答道：“杨公子，真不是属下们偷懒。只因今日贵人云集，王妃说苓华殿那边的戍卫要加强，所以属下才多派了一倍的人手过去，连今日不当值的护卫都统统叫了来听差。刚才双姝院的苏小姐出门，也只能带了两个护卫而已。”
　　左飞闻言不由心一拎，这会都要开宴了，她怎么反而出去了？出了什么事？
　　杨九如果然也狐疑道：“苏小姐出去了？为什么事情？”
　　“说是要送给宾客的礼物出了问题，去重新选了。”跟着又报了一个茶庄的名字。
　　杨九如奇道：“那地方我知道，在外城。”停了一下才又口气严肃地道：“她一个姑娘家，这时候出门你们居然只派了两个护卫？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谁负责？”
　　那应答之人想是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又道：“苏小姐是骑马去的，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才对。”
　　杨九如更严厉了：“骑马？苏小姐的长相你们也都见过，万一被什么登徒子觊觎，你们谁敢打包票不会出事？”
　　那人没有想到这么多，此时冷汗已经顺着脊背流了下来。正要求杨九如想法子补救，管事房里走出一个人来，仔细看时，原来是左飞，忙行礼道：“左公子。”
　　左飞神色一贯冷淡，这时候竟隐隐有些寒意。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还未掌灯，但是院外的灯笼朦胧的光映着他的神色分外的令人心惊。他冷淡地对杨九如道：“我的事情已经差不多都做完了，我去找人吧。此事关乎王府名誉，马虎不得。”
　　杨九如也一脸凝重：“好，左兄能去最好不过。放心，府里的事情我会兜着的。”
　　左飞点点头，目不斜视地走了，自然没有看到在他身后，杨九如兴味盎然的目光。
　　走到西角门处，见蒋艨皱着眉头从对面走来，左飞行了个礼：“蒋公子。”
　　蒋艨回过神来，见是左飞，点头笑道：“是桐君。这时候你要去哪儿？”
　　左飞也不瞒他：“去一趟外城，苏小姐出门去了，护卫带的少。我的事情正好忙完了，准备去迎一迎。”
　　蒋艨愣了一下：“苏小姐这时候怎么出去了？”
　　左飞只得答道：“是给宾客准备的礼品出了点问题，去茶庄换过。”
　　蒋艨心里“咯噔”一声，几乎是立刻问道：“可是北城那家茶庄？”
　　左飞奇道：“正是，蒋公子如何得知？”
　　蒋艨拽了左飞就走：“快，快走。”
　　左飞虽然知道齐王的这位舅爷一向任性，却没想到他何时是这么个火急火燎的脾气：“蒋公子这是做什么？”
　　蒋艨一边拽着他往门口跑，一边低声道：“我刚从外城来，进城时迎面撞见了董玉痕。”
　　左飞脸色一沉，但仍是觉得不大可能：“武亭侯世子虽然荒诞，可是偌大的外城，他也未必就能遇到苏小姐。”
　　蒋艨猛地停住，白着脸回头对左飞说：“他跟我炫耀说，有人替他准备了一个人间绝色，让他速速赶去那个茶庄。”
　　这一下左飞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他轻轻拿开了蒋艨的手道：“谢公子提醒！可是公子你与那董世子是朋友，此去只怕要闹出些纷争，公子若是当面，怕是不太好看。不如就让我一个人去解决。”说着抱了抱拳转身就走。
　　蒋艨虽然知道左飞说的在理，可是真让他袖手旁观，他自己就能把自己骂死。故而虽然左飞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他还是脚不沾地的跟了上去。左飞见他执意如此，便也不去拦他，二人在门口上了马，直往外城飞奔而去。
　　此时的夕月，正端坐在马上，冷冷地盯着面前这一群人。
　　她和两个侍卫赶到茶庄，茶庄主人没口子道歉，又承诺以后齐王府的茶他们包了。夕月不置可否，以后的事情她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把目下的问题解决了再说。旋即重新选了茶，嘱咐店主仔细查验，又留下了两个侍女监督，不得再出纰漏，这才返程。店主想要用车送她，她怕耽误时间，拒绝了店主的好意，仍旧与两个侍卫骑马返回。
　　谁知才出门不久，便被人堵在了一座土桥上。
　　这里是外城北面的平章坊，到了晚上，老百姓们都回家去了，路上没什么闲人，能在外游逛的都是有夜行令的达官贵人。达官贵人们轻易不会来这相对来说并没有什么去处的平章坊，所以路上现在只有他们这两拨人。而且对方骑着马一字排开一共有八个人，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为首一人衣冠华丽，长相周正，却目露淫光，摸着下巴盯着夕月看，语气轻佻地道：“小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夕月不说话，她身后的侍卫怒道：“哪里来的狂徒！还不速速让开！”
　　话音刚落，那出言不逊的人一鞭子已经抽了过去，将那侍卫打落下马，淡淡地吩咐身后的随从：“此人敢对本世子不敬，给我打。”
　　他身后那七个人得令，一个个大笑着打马上前，有的跳下马去殴打那倒在地上的侍卫，有的去围攻另一个侍卫。
　　那人才笑眯眯地策着马来到夕月面前：“小美人，你不把这讨人厌的帽子摘下，哥哥怎么看得到你的脸呢？”说着就扬起鞭子，一下子卷掉了夕月的帷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