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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采莲夜语 ...

  •   “气节?”齐王低笑,“算是吧。”
      夕月不欲与他争执,就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他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又站起来点篙往湖心划去:“那边有一片低光荷,旁边就有青莲。”
      一路经过许多唤作白仙子的荷花,银白色月光洒在花瓣上越发显得那花儿出尘脱俗,不怪叫白仙子。夕月轻轻折了一支在手,又直起身子去看远处的荷花,只觉美不胜收,不禁念到:“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苹。”说着又折了一支荷叶轻嗅。
      船尾撑篙的齐王听了也望了望远处的一片荷光,笑了笑也念道:“摘取芙蓉花,莫摘芙蓉叶。”
      夕月闻言脸一红,齐王一笑,不再言语。夕月明知他念的这诗下句是“将归问夫婿,颜色何如妾”,也不好意思多说,只当自己想多了,故作不知地看荷花。
      不一会,二人的船已经到了那片低光荷与一片青莲接壤处,这湖中香气四溢,尤以此处为最。夕月伸手便采,齐王竟也帮着她采起莲花来,不一会已是满船的莲花,白的,青的,粉的,还有淡香萦绕的碧色荷叶。夕月见了这许多花儿,不由捧了一捧在怀里轻轻嗅了一下,满心欢喜。
      齐王见她露出如此小女儿娇态,不由也笑着道:“这么喜欢吗?”
      夕月抬头看向他点头:“嗯!好美,又好香。”
      绝色容颜在月光下绽出一朵笑靥,有清香的湖风微微吹过,她怀中的花儿衬着她一张脂粉不施的脸儿,绸缎一样的黑发映得她的肤色白的几近透明,嘴唇粉嫩得比最美的莲花还要娇艳几分,真正人比花娇。齐王一个晃神,右手食指已抚上了她花瓣一样的唇。
      二人皆是一愣,夕月的脸迅速红到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齐王。齐王没想到自己一时不察竟鬼使神差动了手,破天荒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施施然收回了手,笑道:“有花粉。”说着还慢悠悠将那所谓的“花粉”拍掉了。
      如果不是当着他的面,夕月真的很想翻个白眼。如此理直气壮的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这样理所当然,真是够厚脸皮。
      齐王仍旧保持着温和地,厚脸皮地笑容,起篙往回撑。
      二人一个撑船,一个理花,没有再交谈。到了岸边,齐王先跳上了岸,将舟系在码头上,又将花接过去,扶着夕月上了岸,夕月见他不将花放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由他带着向双姝院去了。
      二人踏着月色一路走着,齐王随意问道:“你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倒是胆子也大,你会撑船?万一落水怎么办?”
      夕月微微低着头,落后他一步跟着,柔声答道:“宣阳是水乡,以前家里后院就有个湖,小时候也是常常淘气,闹着下人带我去划船。”
      齐王笑道:“哦?你会划船?倒是我小看了你,可是你既会划船,怎么不会泅水?上次落水,差点把小命丢了。”
      夕月低了头:“我娘说没有大家闺秀学泅水的。”
      齐王听了倒也觉得在情理之中:“是这个理。”忽然又想起一事来:“我听说你带了许多书来?”
      夕月笑笑:“是,既是王妃伴读,自然要多多充实自己,不然如何当得起‘陪读’这个身份。”
      齐王不由失笑,心道你倒是真把陪读当回事。不过人从书里乖,聪明人大多爱读书,他并不讨厌夕月,因为她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聪明当成一种武器。
      “双姝院往南走,有个院落叫南风斋,那是内院的书房,有许多杂书,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他夹着一大捧荷花,回过头来看着夕月。如银的月色下,长身玉立的翩翩佳公子,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倾垂而下,如辰星般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你,一束清香四溢的莲花在他手中盛放。四周的景色几乎是瞬间沦为模糊的背景,让人只愿意看着这仿佛闪着光的俊美男子。
      夕月默默地笑,如常地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齐王殿下的笑顿时有点隐晦的挫败。
      从他记事开始,只要他这样笑了,身边的女人无论老少,眼神中或多或少都会沾上些许倾慕,屡试不爽。虽然他从未刻意以此去博取什么东西,可是他向来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很有杀伤力的。
      但是今天,在这个女人面前,似乎失灵了。
      偏偏是她。
      齐王殿下竟意外地发现自己有些不明所以的不悦。
      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夸赞他的长相,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觉得别人只要一旦注重他的长相,就容易忽略他的内在。比如他的父皇,在考虑送去战场的人选时,曾经有过犹豫,因为他觉得这个儿子长得这样娇嫩柔弱,不像是个当将军的材料;比如他的妻子,二人初成亲时,他其实很愿意和她讨论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可是她永远只关心什么样的衣饰更能衬托她,使她和他走在一起显得并不逊色;比如他的下属,他刚到阳关时,很多将领虽然表面上恭敬,可是背地里都对他很不以为然,因为他们觉得小白脸王爷离开了他的皇帝老爹什么也做不了;比如他的敌人们,每次两军对峙,那些异邦贼酋总爱用马鞭指着他,嘲笑地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们回去做他们最宠爱的夫人——虽然这些人最后都死的很惨。
      所以他很讨厌别人关注他的长相,称赞他的容貌。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对他的笑容视而不见,又使他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他不说话,夕月也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到了双姝院。
      齐王看见双姝院的门半掩着,回头对夕月道:“下次不要一个人跑出来,虽然内院不会有什么外人,但是也有好些动物,总要小心为上。”
      夕月低着头应了,齐王温和地看着她:“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夕月抬头看向他,他目光温和如水,语气轻柔:“你从拂云斋搬出来,心里可有怨言?”
      夕月一惊:“并没有。殿下何出此言?”
      齐王微笑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毕竟,那屋舍本来就是给你住的,如今硬要让你搬出来,你心中有怨言也是应当。魏姑娘脾气骄纵些,你也受了不少委屈,都是我这做主人的没有尽心之故。”
      夕月闻言却粲然一笑:“殿下多虑了。我并没有任何不满,对我来说,住在哪里都是好的。此心安处是吾乡,我原先喜欢拂云斋,不过是为了……”言及此,却忽然顿住,慢慢有红晕爬上了脸颊,“是为了那一架凌霄花下的绮旎风光,如今殿下既然对我说‘寒烟一点魂总是留得住’,我,我便更没什么可怨怪的了。说到魏姐姐,我并不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她是那样的性格,并不是因为我而变成这样,想想便释然了,总归我也有不到之处,所以她才会对我有心结。”
      齐王听她说道喜欢拂云斋是因为那花架下的绮旎风光,心头的那点阴云顿时一扫而空。至于魏芳莲的事,他心中自有成算,也就没有在意。他点头微笑,将手中的荷花交给夕月道:“快进去吧,祭拜了你二叔,早些歇下吧。”
      夕月柔声应了,捧了荷花推开门走了进去,却又回首对齐王道:“殿下,夜色深了,我进去取一盏灯笼来给你吧。”
      齐王摆了摆手:“不必,月色正好,我就着月色漫步,看得清楚。”又说:“你快进去吧,这花儿不能撑多久的,一会儿不新鲜了。”说罢自己转身走了。
      走了不多远,始终听不见关院门的声音,不由回头去看,只见夕月捧着那一大把荷花仍旧站在原处看着他,见他回头,才一低头,返身关上了门。
      夕月出去之前已经放了王府内配给她的几个侍女去玩,此时那些人早已散去,或去与同伴一起放河灯未归,或已经早早歇下了,她回到自己的屋子,蝉羽迎了上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好大一捧荷花!”蝉羽接过花去,取了一个大花瓮来养上,嗅了嗅道:“好香!”才又过来伺候夕月更衣:“外面这会儿还是有点凉,你穿的也太少了些,小心着了风寒。”
      夕月不由笑道:“哪里就这样娇弱?”
      蝉羽嗔道:“总归我是杞人忧天惯了的。”
      夕月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丫头今儿疯魔了,在芳莲居受了气么?”
      蝉羽将嘴一撅:“那还用说?!你是没看到魏芳莲主仆那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好像恨不得把我剥皮吃了!”
      夕月忍俊不禁:“原来姑娘你受了这么大委屈,都是我的不是,姑娘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才是。”
      蝉羽没好气道:“你也就是欺负我的能耐!”
      夕月笑着摇头,蝉羽出了气,这才去准备香案,口中却不停,随意问道:“我还以为你只是摘个三五朵回来,没想到你摘了这么多,我瞧着这青莲眼生,你难道划船划了很远?怪道这么迟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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