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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唯惜寒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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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倒不防这鹦鹉竟学会念诗词了,倒也觉得有趣,返身过去笑问道:“有点意思——你还会什么?”
那鹦鹉却闭口不言了,不管齐王怎么逗也再不说话,齐王逗了它一会,再无所获,便转身欲走,谁知刚走到门口,那鹦鹉又开口道:“拂云懒问人间事,唯惜寒烟一点魂。”
齐王停住了脚步,默默看了鹦鹉一眼。
“拂云懒问人间事,唯惜寒烟一点魂”,谁要她搬走不成?齐王打量了一下四周空旷的环境,顿时明白过来。心头微有不悦,却也不至于因此就冲过去与谁理论。苏夕月这是不想与魏芳莲纠缠,只是有些舍不得这屋子的意思吗?他将目光投向窗外,那一架葳蕤茂盛的凌霄花下,翠色轻纱映着水色随风轻摆,正如一阵青烟,袅袅婷婷。寒烟一点魂,指的是这花架下的一方小天地吧?
齐王微微笑了笑,取了鹦鹉架在手,转身走了出去,径直回了外院书房。
也合该是魏芳莲与齐王无缘,齐王前脚才走,她后脚就带着人进来了。她正张罗着让侍女们布置,一个梳着双丫的侍女走了进来,问道:“请问哪一位是魏小姐?”
魏芳莲见问,走出来道:“我是,你是谁?”
那侍女行了一礼,恭谨地道:“婢子是外书房的婢女,奉王爷之命前来告知魏小姐,王爷说,这院子如今既是魏小姐住着,就改叫芳莲居吧,门上匾额赐‘风光霁月’四字,屋后渡口改叫扶莲渡。”
魏芳莲极是开心,自己不过第一日住进来,齐王不仅不怪罪自己占了苏夕月的屋子,还特意为自己将整个院子的名字改了,可见对自己是多么的重视!听说这屋子原本的名字是苏夕月想出来的,齐王定是觉得这名字配不上自己,所以才特意命人来改!她喜不自胜,看着那侍女指挥着身后跟来的仆妇将门上的匾额摘下来,兴高采烈地谢了她们,每个人给了一串钱的打赏。
那侍女待摘牌匾的都忙完了,才对魏芳莲道:“魏小姐,我们王爷还说了,这院子里花架子下的纱帐,他觉得翠色不太衬您,王妃说须得用银红的霞影纱才衬得出您的气质。因此让婢子们将纱帐拆了,回头等开库房拿了霞影纱,再给您做一顶新的帐子挂上。”
这一番话说的漂亮,魏芳莲这时候心里又正得意,岂有不应的?魏芳莲连声称好,看着她们又将纱帐拆了,一行人这才走了,魏芳莲心情大好,院子里每个人都打了赏。
夕月带着蝉羽去了荷光轩,身后跟着一干侍女抬着她的箱笼,行到半路,忽然一个侍女赶上来拦住了她:“苏小姐,请留步。”
夕月不知所以地看着这面生的侍女:“什么事?”
那侍女笑容可掬地道:“苏小姐,王爷让婢子来告诉苏小姐,‘寒烟一点魂’总是留得住的。”
夕月愕然:“王爷如何得知??”
那侍女并不回答,只是笑着说:“王爷请苏小姐去双姝院。”
夕月只得回头对蝉羽及一众抬着东西的侍女交代道:“我去去就来,你们先去布置屋子吧。”
那侍女却拦着道:“诸位姐姐也请到双姝院来。”夕月错愕地看着她,她却只一径微笑。夕月无法,只得吩咐蝉羽等人也跟着,一行人迤逦来到一个造型古拙的院落,夕月抬头看时,只见两扇红门上一个黑漆泥金字的牌匾,上书苍遒有力的“双姝院”三个字。
夕月推开门扇,只见院内景致秀丽尔雅,虽不如拂云斋别致可爱,却很庄重大方。两棵参天的夜合欢枝叶茂盛,如两把大伞将屋子荫蔽其下,使整个院子十分阴凉,在这夏日里特别显得可贵。
那侍女见到了地方,问夕月:“小姐觉得此处如何?”
夕月微笑道:“古朴自然,毫无浮华之气,难得的真意。”
那侍女闻言笑得更开心了:“那就好,王爷说了,如果苏小姐喜欢此处,就请暂时在此处住下。”
夕月一愣,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可是王妃的意思是让我住在荷光轩……”
那侍女笑得仍然十分和煦,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老实不客气地:“王妃那里,王爷会打招呼的。苏小姐对这里若无不满,就请住下吧。”
夕月见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无法再驳,笑了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王妃那边还安排了人去荷光轩,须得劳烦这位姐姐和我的侍女一起去与王妃禀报一声。”
那侍女点头笑道:“这个自然。”
蝉羽与那侍女一同去禀告此事时,齐王已经打发贴身的小厮和王妃打了招呼。王妃的脸色虽不大自然,到底也没有给脸色看,蝉羽也就选择性忽略了。只是回程途中听到小侍女们在传的新闻,倒让她更感兴趣,仔细问了,回来说与夕月听。
“他真的给那屋子的匾额赐了‘风光霁月’四个字??”夕月忍俊不禁地问道。
“对,就是这四个字,我问得清清楚楚。”蝉羽点头。
“想不到堂堂齐王殿下,居然这样促狭。”夕月忍不住笑道。
“说谁促狭呢?”院子里传来齐王的声音。
夕月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居然跑来了,忙立起来迎出去,一院子侍女都矮了一头。夕月也行下礼去,齐王随意挥了挥手,让大家都起来,笑着问夕月:“本王怎么促狭了?”
夕月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齐王笑道:“你可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
夕月叹了口气:“记得。”又道:“殿下明知道魏姐姐她——她……呃……贵重矜持,还赠她‘风光霁月’四个字,可见意在嘉勉,用意深刻,用心良苦。”说着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齐王见她轻展笑颜,忽然想起,她似乎从没在自己面前这样无所顾忌的笑过。原来,她的眼睛里没有心事的时候,笑起来是别样的炫目。
夕月见他直勾勾看着自己,不由红了脸,垂下头去:“殿下因何到此?”
齐王垂眸,觉得自己居然像十几岁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的盯着人家姑娘看,不由失笑,清了清嗓子说:“是来同你说一声,荷光轩要修缮一番,之前我忘记与王妃说了,所以她才说让你搬过去。”顿了顿,他别有深意地看着夕月又道:“可惜拂云斋是不能了,到处种凌霄花也没什么意思——我预备让他们种几株紫藤,你觉得如何?”
夕月没想到他特地跑来竟是为了和自己商量要在荷光轩种什么花,不由有些错愕。但是既然人家问了,自己总不能不搭理,便含笑点头道:“紫藤也很美丽。”
齐王又道:“荷光轩也紧邻碧云湖,我让他们在此处也做一个小码头,一样可以荡舟湖上。说起来,荷光轩占地比拂云斋还要大些,可做文章之处也比拂云斋多。”一副准备大兴土木的样子。
夕月只得又行下礼去:“谢殿下如此厚待。”
齐王闻言一笑:“我早说了,我是个爱好附庸风雅的粗人。”
夕月掩袖一笑:“殿下过谦了,殿下虽然一直自谦是粗人,可是那一日我说了拂云斋的名字,殿下立刻便知道出处,这可不是粗人做得到的。”
齐王倒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不由苦笑道:“我再是粗人,这些大家的文章,总也被师傅拎着背过的。”
二人正说得热闹,有侍女来请:“王爷,王妃问您今日可在双姝院留饭?”
齐王淡淡敛了笑:“我一会就回琼瑶阁。”
那侍女笑着应了,返身回琼瑶阁去了。
齐王看着那侍女远去的身影,漆黑的眸子平静而沉寂,回头对夕月道:“我先走了。”
夕月忙行礼恭送。
齐王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夕月道:“你养在书房窗下的那只鹦鹉怎么没有带过来?”
夕月一怔:“那只鹦鹉是殿下赏给拂云斋的,我自然不好带走。”
齐王笑了笑:“那是给你的,我已经让下人去做一个新的鹦鹉架子,回头给你送来。那鹦鹉倒也有趣,如今也是一只附庸风雅的鹦鹉。”
夕月抿嘴而笑,谢过了他,他笑着走了。
隔日是七月十五中元节,齐王府御下虽严,可是节庆时候却是也常常给下人们行些方便的,比如中元节这一晚,就允许不当值的下人们在碧云湖边放河灯祈福。
这时节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府中的侍女已经换了夏装,王妃亲自带着几个贴身侍女在苓华殿前的汉白玉石矶边放荷花灯。不当值的侍女们有样学样,也分散在湖边下游各处纷纷往河里放一些小小的河灯,大部分是一些莲花状的灯。
齐王傍晚才从宫中赶回来,在琼瑶阁用了晚膳,陪着王妃出来放河灯,看了一阵,自觉无聊,便赏玩着月色散步去了。不知不觉顺着湖边小径走到了原来的拂云斋,现在的芳莲居。只听院内吵吵嚷嚷,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
他挑了挑眉,虽说这是自己家,可自己一个随侍之人也没带,这大晚上的是不该进女客居住的院落的,想了想,若真有什么事,魏芳莲肯定会打发人去找王妃,自己还是不要上赶着往上凑了,便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院内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