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36、自有妙计

　　夕月笑了笑，在梳妆镜前坐下，对着镜子照了照，问道：“我带来的那只西瓜摆件呢？”
　　蝉羽一头雾水：“是要收拾东西吗？我记得好像在箱子里没有拿出来。”
　　夕月说的这摆件是一只碧玺做的西瓜，东西不过拳头大小，难得的是自然生成外绿内红的西瓜般的色泽，精工雕刻之后活生生一只玉石西瓜，十分逼真，颜色鲜嫩可爱，是苏仁峰的心爱之物。她特意狐假虎威借着欧阳谨的名头向苏仁峰要了好几件稀罕物，想不到这么快便要派上用场。
　　夕月站了起来，四下里看了一转，走过去将一只桃花冻仕女像一推，那石像掉落在地碎的四分五裂，蝉羽眼巴巴看着她将那摆件推落在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把那摆件找出来，送去给芷芳嬷嬷。对她说，我一不小心把屋里的桃花冻摆件弄坏了，这东西是王爷赏的，请她帮我想个办法，在王爷面前把话圆了。”夕月看看地上的碎片，轻描淡写道。
　　蝉羽虽然很不明白她这是演的哪一出，但是几年相处下来，对夕月她是很信任的。她很明白，不管夕月演的是哪一出，都绝不会是自己人倒霉。
　　所以她很干脆地应了，很利落地找了那西瓜摆件出来，很迅速地去了芷芳嬷嬷住的地方，按照夕月的交代把话传给了她。她一走，夕月便起身，向书房去了。
　　芷芳嬷嬷前阵子因为选陪读之事，很是被齐王冷待了一阵，因此这一段时间她是能躲则躲，并不主动向主子跟前凑。今见夕月的侍女来找她，心里还是有些气怨的，毕竟如果不是夕月，她也不会受这莫名其妙的冷遇。可是当蝉羽拿出那只碧玺西瓜时，她的眼睛还是瞪圆了。
　　“你们小姐怎么这样粗心！那尊桃花冻仕女像可是上好的石料雕琢而成的，王爷特别喜欢！连这东西也能不小心打碎？真愁人！”她白了蝉羽一眼。
　　蝉羽听着芷芳嬷嬷的话，不由尴尬地笑笑：“我们小姐这会儿吓得六神无主的。想着这府里也就嬷嬷还能在王爷跟前说得上话，嬷嬷您又最是心慈人善的，定然不忍心看我们小姐为此失欢于王爷，才让婢子来求您的——那嬷嬷您能不能帮着转圜转圜？”
　　芷芳嬷嬷白眼一翻，心道你以为大帽子一扣我就晕了吗？做什么梦呢？她口气淡淡地道：“我自然最是心软，你们便拿捏着我这点短处来求我，需知我也是要顶着王爷的脾气劝的！——罢了，就帮她一回，让她以后可得仔细！”
　　蝉羽高兴得直点头：“哎！一定仔细，一定仔细！”千恩万谢地放下那碧玺摆件回去了。
　　芷芳嬷嬷见她走了，这才一把将那碧玺西瓜捧过来，托在手上细细地看，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看了半晌，想起夕月，不由冷笑一声，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裳，去了外院齐王的书房。
　　齐王此刻并不在府中，芷芳嬷嬷打得算盘说来也不错，她瞅着齐王不在府中的空来跑几趟，自然不必去触霉头，回头夕月若问起来，只说没见到人，想来夕月也不好意思来把东西要回去。
　　她走到院子门口，守门小厮是认得她的，忙笑着打招呼。她也笑着说了几句，问明白齐王不在，正返身欲走，却见左飞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少不得上前行了礼。左飞见是她，随口问了一句：“嬷嬷许久没来了，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芷芳嬷嬷见问，便随口说了：“是王妃的陪读苏小姐，一不小心打碎了王爷赏的桃花冻仕女像，她要挪院子了，东西都是要造册的，怕被王爷知道了怪罪，让我来给她打个圆场。”
　　左飞听说是苏夕月，不由留了心，听到要挪院子，奇道：“挪院子？”
　　芷芳嬷嬷倒没在意平日冷淡的左飞今日居然这么关心后院的事情。她近日都不怎么得见齐王，左飞和齐王见天儿在一处，若他肯多在王爷跟前提一提她的好处，她也很愿意的，便不厌其烦地向左飞说了夕月挪院子的前因后果。
　　左飞听了直皱眉，还未说什么，身后一个声音笑道：“这位魏小姐倒真是个事儿妈！难怪圣贤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一来左飞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回头看着来人道：“你不是一早要出去？怎么这会儿还在这里？”
　　芷芳嬷嬷眉开眼笑道：“哎哟，杨公子！你几时回来的？”
　　杨九如笑得十分灿烂：“芷芳嬷嬷，我还在想，近日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少了嬷嬷。嬷嬷怎么没在王爷身边伺候了？可是躲懒去了？嬷嬷你还年轻着，可别学那起子老妇人躲懒！”
　　芷芳嬷嬷笑得花枝乱颤：“你这个杨公子，就会哄我这老货开心！我哪儿还年轻，都是老婆子一个了！哪天来家，我给你做你爱吃的桂花糕！”
　　杨九如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脸，无辜得像个孩子：“好！不如嬷嬷现在就给我做吧？我馋了！”说到末了还摸摸肚子，一脸可怜相。
　　“好！好！嬷嬷这就回去给你做桂花糕去！”芷芳嬷嬷高兴地答应着，和左飞道了别，转身脚不沾尘地走了。
　　左飞话还没问明白，人就被杨九如哄着跑了，心里更不高兴：“你不是要出去？怎么还没走？”
　　杨九如答非所问地道：“这个苏小姐，你倒是挺关心的。”
　　左飞神色一凛：“休得胡说！她一个内院女眷，我关心她做什么？！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
　　左飞从来是冷淡的，对姑娘更是如此，他长相俊俏，在外常有女子示好，他一概不予理睬，更不会主动去关心别人。今日杨九如见他主动问起这苏姓女子的事情，不过是存了好奇心诈他一诈，没想到他反应这样激烈，倒让杨九如更有兴趣了。
　　左飞很快再次发现和杨九如说话果然很累，因为不管你怎么岔开话题他始终纠结在原地不动：“你从前认识苏小姐？”
　　“不认识。”
　　“那为什么她挪院子你这么关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关心了？”
　　“你问得很仔细呀！”
　　“我只是问了‘挪院子’三个字！”
　　“平时你才不会去问这种事好吧？”
　　“……”
　　在左飞开始思考如何把他分尸才不会让别人怀疑到自己时，他终于福至心灵地想通了：“是不是殿下很喜欢她？”
　　左飞本该松一口气，可是他却发现这口气实在松不下来。
　　因为杨九如问的，也是他自己想知道的。虽然明知道苏夕月进了齐王府的后院就是侯门一入深似海，可是他心底不知为什么总还存着淡淡的希冀与浓浓的哀愁，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但是却真真切切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杨九如见左飞沉默，更有兴趣了。
　　左飞不说又有什么关系？他杨意卿想知道的事情，从来不需要别人转述，他喜欢自己去查。
　　齐王下朝回来，看到杨九如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房里，捧着一本春宫图研究，没好气地道：“要看这个，拿回自己屋里看去。人来客往的，被人瞧见了，什么意思？！”
　　杨九如笑嘻嘻将书袖了：“多谢殿下!”
　　“谢我什么？”齐王奇道。
　　“谢殿下赏赐呀！”杨九如凤眼瞪得大大的：“殿下让我把书拿回去，难道不是赏给我了么？”
　　齐王无奈地一笑：“拿走吧。”
　　“殿下，府里的碧云湖是不是也有码头？”杨九如摸着下巴问道。
　　“怎么了？”
　　杨九如鬼鬼祟祟地道：“我刚看到那边一本匠艺书，里面有不少奇巧之物，提到一个渡口系舟的东西，十分有趣，我翻给您看。”说着真的走到书架深处翻了一本匠艺书出来，指了一页给齐王看。
　　齐王一看：“果然有几分野趣，倒有些天然之意。若是用在寒烟渡的码头，更为拂云斋增色不少。”说着兴味盎然地立了起来，想起自从匾额等物送去，自己还未看过——夕月也是好几日不见了。今日魏芳莲进府，也不知道二人有没有生出事端来，便将杂事交代给杨九如，自己慢慢向内院踱去。
　　不知不觉穿花拂柳行至拂云斋，只见一片花木掩映下那翠纱帐随风轻摆，他又走了几步，看了看门首的匾额，才发现屋内一个人也没有。他心下奇怪，便走了进屋，别说夕月，连侍女也不见一个。
　　虽说是在他家里，可是夕月的身份还未明确，他也不好大喇喇地跑到卧室里去，便转向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才发现屋内空空如也，书架上的一架子书不知去向，桌上也没有笔墨纸砚。只剩他叫人送来的那架鹦鹉，还挂在大开的窗前。
　　他皱了皱眉，正要出门，那鹦鹉见有人来，忽然开口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齐王愣了愣，回头走向那只鹦鹉，那鹦鹉见状，居然又开口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