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33、相遇茜华

　　左飞愕然：“并没有——殿下何出此言？”
　　齐王莞尔：“不过是随口问问，瞧着你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左飞站了起来：“属下只是觉得，殿下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齐王神情一滞，旋即微微挑眉问道：“从何说起？”
　　左飞淡淡然看向他，不惊不惧：“殿下每次看起来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往往实则相反。”
　　齐王一愣，笑了笑道：“你的心思也太细了些。”说着向门口走去，口中说道：“去换一件衣裳，吃点东西。我与你一起去圣京城最大的销金窟瞧瞧新鲜。”语毕径直回屋更衣去了。
　　左飞也没有多做停留，迅速回屋换了外出的衣服，不多时二人便吃了饭在门口碰头，各自上了马，向默香坊而去。
　　舞月楼正如齐王所说，是圣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只要你喜欢女人，就能在这里找到属于你的温柔乡。你爱小意温柔也好，豪放粗犷也罢，这里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只要你出得起钱，你要嫦娥也能在这里找出个一模一样的来。二人在门前下了马，立刻有小厮前来将马牵走，左飞不是第一次来了，门口一个侍立的丫鬟认出了他，微微笑着问好：“左公子来了。”
　　左飞轻轻点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又见厅内人头攒动，不由问道：“今日怎么这般吵闹？”
　　那丫鬟毕恭毕敬地道：“今日花魁露面打茶围。”
　　左飞闻言回头看了齐王一眼，却见他似乎毫无所觉地向门内看去，便对那丫鬟道：“可还有座？”
　　那丫鬟看了左飞一眼，略有为难：“这……左公子常坐的那个雅间，因为靠近花魁娘子打茶围的雅间，已经被人订了。”
　　左飞剑眉一扬：“这话是你们徐妈妈说的？”
　　那丫鬟面露难色，半晌叹了口气道：“左公子别急，待奴去问问还有没有别的雅间。”
　　“不必，”一直没有开口的齐王忽然开口道：“你说今儿新选的花魁打茶围？”
　　丫鬟见这人跟在左飞身后，衣着华贵却看不出身份，自然也不会去得罪他，微笑着答道：“回公子的话，是的。”
　　齐王从腰带上取下一块玉玦递给那丫鬟：“去告诉你们的妈妈，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那丫鬟看了看手中泛着莹白光芒般的绝世美玉，也不敢说什么别的，只得笑着道：“二位公子请稍候。”便袅袅婷婷地走了进去。
　　左飞这才回头对皱眉齐王轻声道：“殿下，那玉佩是……”
　　齐王笑着将扇子一竖，示意他噤声：“那东西他们不敢收的，一会必然还给我。”
　　左飞闻言顿有所悟，四下里打量了一圈，看到两个熟面孔：“那是……太子的暗卫？！”
　　齐王笑了笑，将扇子在左飞肩头轻轻一点：“心虽细，却到底感情用事了些。”说着施施然率先走进了大厅内。
　　左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齐王是接到了线报，太子今日出现在了舞月楼，所以才会主动要求跟着自己来舞月楼，并非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以齐王的个性，什么情绪也不会影响他行事才对。
　　左飞暗叹自己的不智，忙跟着齐王的脚步走了进去。
　　齐王没有来过这里，一路上便如看西洋景似的，走得很慢，左飞跟着他，一言不发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不让那些试图向后院涌看花魁的人碰了齐王。二人走了一会，那去报信的丫鬟满头大汗的从人潮中挤过来，毕恭毕敬地对齐王道：“花魁娘子说了，公子能来，茜华阁蓬荜生辉，请公子随奴来。”说着跪下将齐王给她的那块玉玦举过头顶：“花魁娘子说，这件宝物，是万万不敢亵渎的。”
　　齐王微微一笑，也不难为她，收了那块玉玦：“劳烦姑娘你带路了。”
　　那丫鬟听花魁说这位公子的身份贵不可言，又见他容颜俊美，还对自己这样礼遇，差点没被他那一笑把魂勾走，此时只会红着脸点头，哪里还有别的话说。当下便引着二人从一条小道进了后面的院落，这院子里曲桥楼阁，假山流水，端的是一派江南风貌，景色十分怡人。虽然前院那些人十分吵闹，但是这后面院落的庭院极深，走了一会，已经压根听不见前头的吵嚷声了，齐王四处打量院中景致，倒也不觉得路长，行了一盏茶功夫，只听那丫鬟声音轻轻道：“就是此处了，公子请进。”
　　齐王抬头一看，只见月洞门内曲径通幽，院内仿佛长着许多香草，夏夜微风里有淡淡的植物香味，门内幽径边蹲着一个小小的灯座，琉璃灯罩里泻出雪亮的火光来，映照的四周一片朦胧的月色中香靡暧昧的花草更多了一点盎然的春意。
　　齐王顺着小路从一架柔肠百转的葡萄下折过，看见了一片花海一样的虞美人。他皱了皱眉，笑道：“这位花魁娘子倒是雅好别致，这样不吉利的花，居然种了这么多。”想了想又问道：“不知道应当怎么称呼她？”
　　那丫鬟忙答道：“花魁娘子闺名叫做令月。”
　　左飞听到这名字不知为何又是心头一跳，说不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却又与听到夕月名字时不同，他皱了眉看面前一座两层高的小红楼，门口悬着两盏红红的灯笼，门上的牌匾写着三个丰丽明媚的字：茜华阁。
　　齐王不置可否地走了进去，左飞收拾心情，也跟了上去。待得跟着丫鬟上了二楼才发现，原来往日自己常待的雅间，推开北面的窗户即可看见这茜华阁，难怪今日早早被人订走了。可惜隔得略远，这边窗前又遍垂纱帘，那边的人直着脖子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那丫鬟带着他们上了二楼，进了右边的屋子，这屋子一共三间，倒也不小，最里面一间用一重珠帘与外间隔开，珠帘后还垂着一重藕荷色纱帘，只影影绰绰看得见里间坐着一位珠围翠绕的美人。
　　齐王走进来，看见在座一共九人，却还有上首一个位置空着，也不多问，大喇喇往首座上坐了。下首九个人正各自议论，猛可里走进一个人来，大部分人是不认得他的，倒没有什么反应，认得他的也不敢点破他的身份，只一个人见了他立时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蒋艨没想到齐王居然会来这里。
　　他自从赏莲夜宴回去后，日日郁郁寡欢。原本他也是圣京极有名的公子哥儿，也曾章台走马，醉卧花下，可是近些日子他做什么都没意思，对着什么姑娘，都不自觉想起苏夕月来。原以为时间久了，自然就忘了她，谁知竟是隔得越久，记忆越是清晰，只因每日里都要在心里将她描摹十数遍，如此要命，活似害了相思病一般，却又不敢说与他人知道。他的朋友们见他如此形状，只当他爱慕谁家小姐，问他，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说。正无法处，舞月楼选出了新的花魁，他其中一位朋友日日在此耗着求见，难得做了一首新诗入了令月的眼，邀他今日来打茶围，便厚着脸皮把蒋艨也带来了。
　　谁知这样不巧，竟在此处遇见了齐王！齐王倒没怎样，蒋艨自己的脸上却火辣辣烧起来似的，这姐夫同小舅子狎妓不期而遇……他猛地念头一闪：放着姐姐和夕月二人在家，姐夫竟还要出来狎妓？！
　　齐王看他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也不去管，自顾对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这几日也不见你来走动，你姐姐很是念叨着你。”
　　蒋艨心里正不快意着，喃喃道：“姐夫在家，我自然不方便总去扰你们。”
　　齐王只当他是不高兴自己来这等烟花地，笑了笑道：“你心思忒也重了，都到了出入花街柳巷的年纪，还是这样拘谨。”
　　蒋艨扯着嘴角笑了笑，里间忽然一个黄莺初啼般娇柔的声音道：“未知如何称呼这二位公子？”
　　此处只有齐王和左飞是后来的，自然问的是他们，令月虽然知道齐王的身份，可是在座大部分人不知道，她也不敢就以真实身份称呼他，故而有此一问。
　　“我姓明。”齐王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好整以暇地自我介绍。
　　“明公子有礼，那这一位——”令月转而又问左飞。
　　“在下姓左。”左飞淡淡应了一句。
　　话音刚落，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
　　太子一进屋，就看见齐王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齐王占了上座，难道自己还能坐到他下首去不成？
　　齐王见太子的脸色黑如锅底，暗暗笑了笑，忙站起来道：“大哥！？你怎么也在？！”
　　太子不过是去更衣，途中影卫告知齐王也来了舞月楼，他倒也没在意。时人附庸风雅之风甚浓厚，类似舞月楼花魁娘子这种雅妓，满腹诗书不亚于国子监的博士，因此能得许多文人雅士追捧。太子也是风雅之人，况他向来不将这个喜欢舞刀弄剑的二弟放在文人行列中，没想到他也能进这茜华阁里来。
　　太子心中大不悦，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失了身份，只得淡声道：“二弟今日怎么也学起文人来了？”
　　齐王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这……愚弟只是听闻舞月楼新选出的花魁娘子十分美丽，所以来瞧个新鲜罢了。”
　　太子一边在心里大骂齐王辱没斯文，一边笑道：“哦？可见着了？二弟久不在圣京，大约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若是不能做出让李姑娘满意的作品，只怕是难见玉颜啊。”
　　齐王嘴角一弯，笑得十分单纯：“大哥，这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