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29、包藏祸心

　　话音刚落，就有人打起了轿帘，一个穿粉绿色衣服的侍女朝着夕月微笑，蝉羽上来扶了夕月下轿，那侍女向夕月道：“苏小姐这边请。”说着就朝屋内走去。
　　夕月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这座王妃日常起居所住的院落。
　　整个齐王府依山傍水，建在北山下，引玉茗河水入闸蓄成碧云湖，碧云湖将王府自然分割为府邸和花园两个部分，前一日举行赏莲宴的苓华殿，便是花园中的主殿，花园中景致秀丽，古树参天，曲廊亭榭，巧夺天工；一湖之隔，便是富丽堂皇的宅邸，王妃住的这座琼瑶阁便坐落在王府中轴线之左，正屋门首一块匾额上书“煦色韶光”四个大字，夕月在那绿衣侍女的带领下轻移莲步入了屋内。
　　屋内笑语喧然，夕月一进门，竟然看见王妃坐在上首，客座上坐着魏芳莲。
　　夕月向王妃行了礼，王妃笑容可掬地道：“苏小姐来了，快请坐。”马上有侍女来引夕月入座，夕月坐定后，王妃才又笑道：“我近日正想编排一支舞呢，去年除夕的宫宴上，皇上金口玉言说了，想看我排的舞，我想着，你的舞自然是极好，魏妹妹的舞却也不错，因此我打算请魏妹妹也常来府中指教指教，你看可好？”
　　夕月微微笑道：“王妃说的极是，魏小姐的白纻舞十分出色，有她的助力，定然事半功倍。”
　　王妃欣然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我虚长你几岁，便也不同你客气了，喊你一声夕月妹妹，你觉得可好？”
　　夕月微微欠了欠身：“谢王妃抬举，夕月觉得不能更好了。”
　　王妃和煦地笑了笑，转向一直没出声的魏芳莲道：“芳莲妹妹，我听说你和夕月妹妹同年，你还比她大一个月？”
　　魏芳莲忙欠身笑道：“是，我是二月里的生日。”
　　王妃笑得十分欢喜：“这也是缘分，不如你们也以姐妹相称吧。”
　　魏芳莲笑着应道：“我自然是高兴的，就是不知道夕月妹妹愿意不愿意了？”说着示威地看着夕月。
　　侍立一旁的蝉羽暗中翻了个白眼，听见自家小姐的声音柔柔说道：“夕月自然是求之不得，夕月是家中长女，没有姐姐，向来羡慕别人家有姐姐可以撒娇，惹了祸也有姐姐帮着开脱，如今有了二位姐姐，夕月真是何其幸运。”
　　魏芳莲本意是想恶心夕月一下，占她一个便宜，谁知道夕月顺杆儿爬，竟说出“惹了祸也有姐姐帮着开脱”这种话来！这里是王府，她要是闯了什么祸，王妃自然可以担待，自己又凭什么去帮她开脱？她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讥刺得一肚子气。
　　王妃看着二人在那里耍花腔，心里满意得很，却也不能看着魏芳莲落了下风，忙解围道：“妹妹这么说就是了，大家姐妹，有什么事，只有尽让着的，不必憋在心里，生了龃龉。”
　　夕月柔柔应道：“是，谨遵姐姐教诲。”
　　王妃虽然对她住进王府的动机不满，对她的温顺态度还是满意的：“昨日你也去过凌云映碧那座小院了，正好天儿热起来了，我和王爷的意思，你就暂且先住在那里，借着水气，凉快些，你看可好？”
　　夕月忙站起来欠身道：“谢王爷和王妃厚待。”
　　王妃正欲再说什么，她的贴身侍女琉璃打起湘帘走了进来：“王妃，王爷下朝了。”
　　王妃“嗯”了一声，站了起来：“两位妹妹稍坐，我去迎一迎王爷。”魏芳莲不成想能见到齐王，心下大喜，正待点头，却见夕月行下礼去：“还请姐姐见谅，我带了不少东西来，想去住的地方先看看。回头等安置妥当了，再来拜见姐姐与王爷。”
　　魏芳莲心下气恨，齐王下朝，夕月若是走了，人家两口子说话，她在这里待着就是不识相了，如今夕月要走，她自然也不好再厚着脸皮待在这里，只得也立起来一并告辞。
　　王妃对夕月的知情识趣满意地想要叹息：“也好，你就去看看屋子里有什么要添减的，要什么就让下人来找琉璃。”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要见王爷也不急在一时，来日方长。”
　　一边的魏芳莲听了面色一红，略有些不自然地告辞，王妃笑着让琉璃去送她出府，又让另一个贴身侍女翡翠送夕月去住处。
　　夕月又一次来到昨晚稍作休整的小院，白天看这院子，才发现那一架疏疏密密的凌霄花下有一块小小的空地，空地三面用汉白玉砌起了半人高的围栏，一面由一座小小拱桥联着通往屋子的曲径，夕月瞧了瞧，对跟着来的翡翠道：“不知可否在此地放一张凉榻？”
　　翡翠看了看笑道：“姑娘果然巧思，此处空着，是该放一张凉榻才好，婢子回去就回了琉璃姐姐，让她找人送一张来。”
　　夕月赧然笑了笑：“我也是随便说说，这里临着水，又顶着一架凌霄花，想来应当十分凉快，若有张凉榻，在此乘凉应是很舒服的。”
　　翡翠笑着称是，一行人这才慢慢走进屋内，夕月看了一转，要添的不过是一些香炉湘帘之类，自有蝉羽去与琉璃交接，翡翠便告了辞，不多时，果然琉璃带人送了一架凉榻来。
　　夕月至院中看时，见是一架黄花梨木凉榻，向琉璃笑道：“劳烦琉璃姑娘亲自送来，真是不好意思。”
　　琉璃矮了矮身：“苏小姐客气了，这都是婢子们该做的。”
　　夕月忙虚扶了一把：“快进屋里坐。”
　　琉璃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王爷亲自吩咐，让我看着下人们把凉榻支好了才能回去。”说着叫了跟着来的几个侍女过来，对夕月道：“王爷说了，‘夏日里在水边乘凉虽凉快，可是蚊虫也多，那凌霄花架子下最好支起帐幔来，省的被虫蚁乘了机。’因此婢子们还带了金银丝翠色纱罗帐幔来。”让夕月过目。
　　夕月这回倒是真的受宠若惊了，物件金贵倒还在其次，这份心意才是难得，她看了看面前那在阳光下似乎闪闪发着微光的翠色纱罗帐子，忙道：“这……还请琉璃姑娘代我谢过王爷和王妃的盛情！”
　　琉璃见她十分乖觉，并不借着杆儿往上爬说要去面谢王爷，心里倒是微微诧异，也对她去了一些敌意，微微点头道：“那婢子们就先去布置了。”便指挥着下人们放榻的放榻，挂帐子的挂帐子，那一块空地也不过就是碧纱橱大小，因此王府能找出现成大小的帐子来，否则一时半刻还真不好找这样的帐子。
　　王府中的下人做事十分利落，不多时就全弄好了。放眼望时，只见葱葱郁郁的凌霄花架下，一片蒙蒙翠色，轻软微亮的纱罗映着水色随风轻摆，越发烟雾一般惹人怜爱。透过帐幔隐隐可见凉榻放在中央，榻边甚至还放了一张矮几。夕月不禁欢喜地朝琉璃道：“请姑娘一定替我谢过王爷和王妃，今日王爷在家，我不便前去，改日一定当面拜谢王妃。”
　　琉璃听她口气，倒似乎是并不想见王爷，忍不住诧异地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不似作伪，心里暗暗纳罕，却也不会说出来，便应了会为她谢过王爷和王妃，带着人走了。
　　回到琼瑶阁，瞅了个齐王不在跟前的空档对王妃说起了这件事，齐王妃也有些诧异：“她当真这么说？”
　　“是，她确实是这么说的。”琉璃肯定地点点头。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齐王妃有点摸不着头脑。
　　琉璃思忖着道：“不管她是什么打算，她这样做，对您是好事。日子长着呢，在这府里，就是在您的手掌心里，还怕她作妖么？”
　　谁知接下来几日，夕月竟真的深居简出，每日待齐王去上朝了才来给王妃请安，与魏芳莲一同参详舞技，齐王下朝的时间一到，必然告辞而去，待到齐王沐休之日，也是直待到齐王去了外书房才来请安，总不曾与齐王见面。齐王妃虽甚为纳罕，却也不会蠢到主动去拉扯他二人见面。倒是夕月每日虽然受魏芳莲明里暗里挤兑，却从不发怒，只管到时候告辞，弄得魏芳莲虽然气恨，却也只能跟着她一起告辞，让王妃心里为自己这一箭双雕之计十分得意。
　　这一日又到了下朝的时候，夕月如往常一样起身告辞，魏芳莲无法，只得也跟着起身，王妃正准备让翡翠去送她，她自己却巧笑盈然地婉拒道：“每日都让翡翠姑娘和琉璃姑娘特意送我，太不好意思了，我自己走吧，姐姐放心，我自己认得路的！”正巧这时琉璃走进来报说王爷回来了，王妃也没在意，想想魏芳莲确实也是常来常往的了，便答应了。
　　魏芳莲走过去亲昵地挽了夕月的手臂：“夕月妹妹陪我走走吧？”
　　夕月看着被她紧紧挽住的手臂，不想去也得去了。
　　魏芳莲每日从西角门出王府，走得熟了，也不用王府之人跟随，夕月带着蝉羽跟她一起出了门，魏芳莲走了几步忽然道：“上次你跳舞时带的那步摇挺好看的，能否借给我，让我回去找人照着样子打一支？”
　　夕月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苦笑着道：“那支步摇找不到了。”
　　魏芳莲板起了脸：“妹妹若是不想借，可以明说，我不是不明事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