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28、一锤定音

　　齐王见大家都看向他，略略有些无奈，可是他毕竟沙场纵横多年，也不是拘泥之人，何况刚才穆紫野那句话他既然听到了，苏夕月便不能再落入他人之手，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也好过后来悔不当初，更不用说这个苏夕月确实是个有几分才情的女子，他低声笑了笑：“虽然话是不错，可是你确实也不该过问兄长的风花雪月。大哥的话是为你好，你要听。”
　　此刻齐王妃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女眷席上人人噤若寒蝉，奈何宁国公主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看人脸色，她只知道什么叫乘胜追击：“我听闻贵妃娘娘想为二嫂选一名陪读？二哥觉得这位苏小姐如何？”
　　此言一出，齐王妃蒋婕与蒋艨姐弟二人双双色变。
　　蒋婕看着静静立在明栩瑶身后连头都没抬过的夕月，心里的愤怒和委屈实在难以平息。
　　她是嫁到皇家好几年了没错，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也是事实，可是王爷一年到头在家根本呆不了几天，要说无后是不孝，这不孝也不是她一个人造成的。但是身为正妻，她不可能跟着王爷远赴阳关，王爷手握重兵，若是再举家迁往驻地，没有反意也会失了君心，天长日久的总不是个办法。更遑论她的娘家是驻守玉门关的武将世家，与王爷驻守的阳关遥遥相望，同气连枝，皇帝心中可能本就忌讳。可她是正妻，她还没有生孩子，贵妃就急着要给王爷寻侧室诞育后嗣，又将她置于何地呢？
　　王爷昨日晚间已经向她交代过，不论今日比试结果如何，都只会选宣阳苏家的女子，这是为了安皇上的心，也是为了安宫里那一位的心。若今日不选，不知道李妃娘娘还会再出什么新招，不若就先接受了她的安排。可是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双宿双栖是另外一回事！何况这女人今日出尽风头，独占鳌头，连自己有意无意纵容魏氏给她难堪也没有一点收效！再看看自己的丈夫，分明是一副动了心势在必得的样子！
　　蒋婕心中的气苦无人能知，蒋艨心中的悲哀却是不敢说与人知。
　　齐王明栩璟是他的姐夫，如今他姐夫的意思已经很明确，是想要把苏夕月纳入后院了。于情于理，这件事都不是他可以置喙的，可是他活了十六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相思，这相思的对象竟立时就要被他姐夫夺走！他既同情姐姐的遭遇，又哀悼自己稍纵即逝的爱情，一时之间真是连嘴里都满是苦涩。
　　太子不知道蒋氏姐弟的心理活动，但是对于明栩瑶的这个提议，他是很赞成的，苏家朝中无人，在政事上对明栩璟就不可能有太大帮助。谁都知道李贵妃想为明栩璟求的是孟家的大小姐孟嘉茵，以期借此将孟家拉入齐王身后的队伍里，进而赚足读书人的敬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位苏家的小姐竟如此出色，明栩璟难过美人关！
　　太子笑骂了明栩瑶一句：“鬼灵精！不告诉父皇不行了！哪有你这样的妹子？没规矩！”
　　齐王笑了笑：“瑶瑶喜欢苏小姐？”
　　明栩瑶忙不迭点头，齐王又笑了笑：“那不如向父皇请旨，要了她回府做个女官，岂不更好？”
　　明栩瑶呆了一瞬，开什么玩笑？要回公主府，好让蒋艨有机可乘么？她很果决地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二嫂长日无聊，比我更需要陪伴。”
　　齐王失笑：“瑶瑶如此为我和你二嫂着想，倒有些却之不恭的意思了！”说着看向王妃问道：“终究是为夫人选陪读，夫人你看，哪位小姐更合你的眼缘？”
　　王妃心中再如何不情愿，面子上也只得装出一副无懈可击的笑模样：“六位小姐各有千秋，都很出色。只是最近妾身正在学舞，想着要在除夕宫宴上彩衣娱亲呢！不如就留下苏小姐与妾身一同习舞吧！”
　　今日来的六位闺秀中，除了孟嘉茵面无异色之外，另四位的脸色都很难看，投向夕月的目光皆不怎么友善，夕月自然感觉得到如芒刺在背的尴尬，却是丝毫不动声色——这里没有她说话的地方。
　　在宁国公主明栩瑶的玉成之下，夕月进王府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各怀心事的人们达成了共识，不动声色地解决了今日最大的问题，便又开始觥筹交错起来。及至月上中天，筵席才渐渐散了。
　　苏仁峰今日敬陪末席，散席时是最先出来的，他在王府的垂花门口等着，心里十分煎熬，过了许久才见夕月的马车出来，上前几步正想训斥夕月几句，谁料赶车的下人却跳下车来对他说道：“老爷，小姐在公主的马车上。公主府的人来传话说让咱们自己回去，回头公主送小姐回家。”
　　苏仁峰闻言，呆愣了半晌，终于垂头叹了一口气，如丧考妣地吩咐打道回府，谁知他刚刚策转马头，忽然一个耳熟的声音说道：“这位就是苏小姐的父亲？”
　　他转头看时，只见秦王明栩珅笑容可掬地看着他，旁边一名侍从模样的人低头答道：“是，这位就是宣阳苏家的家主，苏仁峰先生。”
　　他忙滚鞍下马，上前跪拜道：“草民不知秦王殿下在此，冲撞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秦王笑眯眯上前虚扶了他一把：“苏先生何必如此客气？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今日家宴，何须行此大礼？令嫒今晚大放异彩，能有女如此，府上的公子们可想多么出色！如今你可算是这圣京城中的新贵了，有时间我也想见见令郎。”
　　苏仁峰不承望峰回路转竟有此转机，一时间喜出望外，正满口应承时，只见欧阳谨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踱了出来，苏仁峰神色微僵，正要说话，却见欧阳谨道：“秦王殿下还未回去？”
　　秦王眉峰一挑：“子恪不也没有回去么？”
　　欧阳谨看了看秦王，又看了看苏仁峰，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当是什么人能让秦王殿下拖步，原来是苏小姐的父亲？可惜苏老爷只有一个女儿，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语气中锋利的讽刺毫不掩饰。
　　秦王将脸一板：“我因仰慕苏家书香传世，所以与苏先生攀谈两句，你在胡说些什么？！莫不是喝多了？”
　　欧阳谨毫不在意地一笑：“是多喝了两杯，冒犯之处，还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天色不早，先告退了。”说着向苏仁峰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径自走了。
　　苏仁峰头也不敢抬，弓着身子立在一旁，秦王似乎心情并不大好，却也没有迁怒于他，仍是和颜悦色地道：“那小王就先行离开了，改日再叙。”
　　苏仁峰恭敬地送走了秦王，兴奋之余也稍稍缓解了原本忧心如焚的心情，如果两个儿子能得秦王的赏识，还怕苏夕月在齐王面前使坏么？原本他早已狗急跳墙做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今晚趁夕月主仆歇下，将她们困在屋内，放一把火将房子烧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夕月有机会妨碍到苏家人的前程，如今兵不血刃，问题却迎刃而解，怎么能不开心？他回家竟也不多为难夕月，自去睡了。
　　夕月回到苏家，蝉羽还在等她，见她回来，忙迎上来问道：“如何？”
　　夕月点了点头：“成了。”
　　蝉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夕月一边卸首饰，一边淡声问道：“我交代你的事情呢？”
　　“都看过了，没有什么异动，看样子这次是你多虑了。”蝉羽打趣道：“你也太看得起这人了，天子脚下，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杀人放火？！”
　　夕月冷冷笑道：“你是御影出来的，自然知道杀人只有敢杀与不敢杀的区别，一旦杀了一个，就再没有不敢的了。他当日既然敢杀了我父亲，今日又为什么会不敢杀我？”说罢又垂头想了想道：“他又在盘算些什么？明日我就要进王府，他今晚再不动手可就没机会了。”
　　蝉羽叹了口气：“那今晚我值夜吧，你快睡，否则明日脸色不好，齐王看了就不喜欢了。”
　　夕月笑道：“没事，睡吧，苏家如今说白了只是个乡绅，手还伸不到京城里来。你既然查看过了并无异样，那就算他再有什么后招，只要不调动大量人手，我们也是不怕的，我睡得轻，屋外有人我会知道的。”
　　蝉羽想了想，也就释然了，又张罗着清点了一遍要带去王府的东西，这才歇下了。
　　第二日清早，苏仁峰难得面色和善地将夕月喊了去，耳提面命了一番，不外乎在齐王府要规矩本分云云，夕月安静地听了，又去苏老太太跟前拜了别，便与蝉羽一起上了齐王府派来接她的马车。
　　到了齐王府，马车从侧门进了府，进了垂花门，又换了一乘软轿，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听到有侍女的声音道：“苏小姐，王妃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