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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风吹草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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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仁峰火速赶到外书房,一脸不满地责怪三老爷苏仁巩不该此时出现在此地打草惊蛇的时候,苏仁巩脸色更难看地打断了他:“大哥,盛磊不见了。”
“什么?!”苏仁峰的说教之词被他瞬间遗忘,震惊地瞪着苏仁巩。
苏仁巩也顾不得会被苏仁峰怎样训斥,竹筒里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我怕惊动欧阳家的人,连客栈也没敢住,带着盛磊投宿在了一个车把式的家里,这些天他出去得也很少,偶尔上街去买个书什么的,我都跟着,从没出过什么岔子。昨日下午我忽然肚子疼,去茅房解手回来,他就不见了。我、我一宿没睡,找到今儿早上也没有找见他,实在没办法,只好来见你了。”他面有菜色,又补充了一句:“我这拉肚拉了一夜,都没找大夫呢……”
苏仁峰脸色铁青地质问道:“你去个茅房,他就不见了?他一个乡下来的书生,难不成还能在这圣京城里飞天遁地了不成?昨儿人就不见了,你现在才来告诉我!”
苏家三老爷是有名的火山孝子,可是这一次他是真冤枉,他的这位大哥历来看不上他,难得这一次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给他办,他真心是想好好表现来着,连青楼的门朝哪个方向开他都还没关心过。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纰漏,现在苏仁峰明着质疑他是放着人在家里自己出去玩了,他也是哑巴吃黄连。
“我真的就去了一趟茅房!”苏三老爷气恼地道:“我后来问了那车把式的女儿,她说之前在窗外看着盛磊一直在看书,后来隔壁一个妇人找她去描花样子她就走开了。”
苏仁峰气得在书房直转圈:“荒谬!荒谬!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几息功夫人就没了?”想来想去又问道:“你们来了圣京城以后,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苏仁巩脸色有点不好:“……是有的。”
苏仁峰停下了脚步:“快说!”
“这个盛磊,自从盛家败落,跟着他娘回了外家,日子就过得很不好,身子孱弱,年纪又小,有一次风寒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娘又没钱给他请大夫,就抱着他跪在庙里哭。也合该他命不该绝,一个游方的医生救了他,后来那医生就在他们那里定居下来,见他资质不错,就将一身医术教了给他。”
他说着,看了看苏仁峰的脸色,见苏仁峰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才又说道:“这次我们住到这个车把式家,第二天这家的女儿就出了痘疹,盛磊见了就出手给她医治,没想到真是药到病除……虽然那家人答应不出去说,可是有细心的街坊发现他家女儿很快又出去干活,而且脸上连个疤都没留下,就,就有好多人来找他看病。”
苏仁峰的脸色十分难看,咬着牙道:“我再三交代你们,不要惹出什么动静来,你倒好,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是怕那个欧阳家的小子不知道我们要拆他的台啊!”
苏仁巩一向很惧怕这个大哥,从二哥苏仁靖一家遭了毒手之后,他对这个大哥一直惟命是从,如今见他发了怒,心底发怵,几乎是抖着声音道:“我、我也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只、只不过是给看个病,当时盛磊说,如果看到病人却不救助,就对不起这一身医术。我想着治病救人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就、就没有阻拦……”
苏仁峰冷冷一笑:“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菩萨心肠?行善积德的好事?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做过那一件事情,再做多少好事也不能把你自己伪装成好人了!苏仁靖一家变成这样,你不也功不可没吗?”话音未落,苏仁巩的脸色就迅速由黄转白,苏仁峰恶狠狠地道:“如今你再说要做好人,就算我肯信你,满天神佛也不肯信你!我看你还是不要想什么身前身后事,好好地帮我把事情办好了,把这死丫头给解决了,安安稳稳做你的苏家三老爷是正经!”
苏仁巩闻言浑身一抖,震惊地看着苏仁峰,半晌脸色颓败地耷拉着脑袋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苏仁峰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问了他盛磊的长相,虎着脸叫了贴身的小厮进来,交代下人们出去找人。
与此同时,李则生看了芷芳嬷嬷选出来的另外五个人,笑眯眯地对芷芳嬷嬷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便告辞了。芷芳嬷嬷也不多留他,明白人都知道,这次说是给齐王妃殿下选陪读,其实是贵妃娘娘不满齐王妃嫁入王府数年还无所出,想给齐王殿下选侧室,如果顺利的话,很有可能选出来的就是齐王府的世子生母,这是什么概念,芷芳嬷嬷比谁都清楚。长远看来,如果她和她的子孙想在齐王府继续顺风顺水,那么她和这次选出来的闺秀一定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搞好关系。所以她简单地和李公公话了别,心思全都放在这五位选出来的闺秀身上了。
李公公坐了马车回了宫城,皇帝此时早已下了朝,他问了御前伺候的小内侍,知道皇上留了太史令穆紫野在御书房说话,便回去洗漱了一番,换过衣裳,向御书房去了。
到了御书房外,见门口就一个小内侍站着,他走过去轻声笑道:“高全,怎么就你一个在这儿?”
那叫做高全的小内侍见是他,忙行礼道:“李师傅,您回来了。”
他点点头笑道:“穆大人还在?”
那小内侍点头道:“秦王殿下也在。皇上说了,您回来了,就让您进去回话。”
李则生倒是有些踌躇,秦王来了?小内侍见他动作迟疑,忙道:“李师傅,可是要现在给您传报?”
李则生闻言反倒不好推脱,秦王来就来吧,自己走到门口了再回去,被秦王知道了反而不好,倒像有什么事情要瞒着他似的,原本就是皇上派的差事,横竖自己说话小心些就是了,便点头道:“去吧。”
小内侍进去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出来了,笑嘻嘻地道:“李师傅,皇上请您进去。”
李则生理了理衣裳,扶了扶帽子,便态度恭谨地掀帘子进了屋。
皇帝怯热,过了端午,宫里各处就换上了竹帘,进了室内,只觉得一阵凉快,驱散了外面微微升起的暑热,李则生抬眼一看,皇帝和穆紫野各据一方,聚精会神地弈棋,秦王明栩珅在一旁观战,三人都是一声不吭,他既然进来了,可不敢不行礼,忙伏地行了大礼,皇帝“嗯”了一声,眼睛不离棋盘地问道:“选出来了?”
“是,选出了六位闺秀。”李则生恭恭敬敬地答道。
“都是哪几位啊?”皇帝淡淡问了一句,手中久未动作的棋子却是没有停,不紧不慢地放上了棋盘一隅。
“回皇上,选了滁州孟家的大小姐,南陵沈家的四小姐,夙阳崔家的三小姐,槐北冯家的大小姐,雍南魏家的七小姐,哦,还有宣阳苏家的大小姐。”皇帝没让李则生起来,所以他还是跪着回的话。
“嗯,都是名门。”皇帝语气仍是淡淡,手中的棋风却是无比锋利,穆紫野思考半晌后落了一子,皇帝迅速又下了一子,穆紫野看了看棋盘,投子认输:“皇上,微臣输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老滑头。”
“微臣不敢,技不如人,甘拜下风。”穆紫野笑着站起来行礼。
秦王陪着笑凑趣道:“儿臣瞧着穆大人先前走得还是很有底气,倒是李公公来回了两句话,这棋路就歪了。想是听到父皇给二嫂找陪读,愁起自家公子的婚事,急得忘记该怎么走了。”
一语说的皇帝和穆紫野都笑了起来。
皇帝回首望着明栩珅笑骂道:“胡说什么!”
明栩珅嘻嘻笑道:“不怪穆大人着急,穆大人的次子已到了年纪,还未婚配,父皇给二哥选的又都是适龄的闺秀,据说长得一个比一个漂亮,别说穆大人想起这事儿心急,就是儿臣瞧着也羡慕二哥啊!”
皇帝戏谑地道:“既这么着,你也去选几个陪读给你媳妇儿。”
“儿臣不过是嘴上逞逞能罢了,”明栩珅故意苦着脸道:“我可不敢。人都知道我荒唐,好在只有一个正妻没有侧室,若再把人弄家去,我怕我媳妇儿要跟我闹起来。”
皇帝闻言倒是板着脸训了他几句:“你也知道自己荒唐?!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几个兄弟,就你最胡闹,朕都替你怪丢人的!”
穆紫野见皇帝训儿子,自然不好插嘴,淡笑着站在一旁。
皇帝半真半假地斥责了明栩珅几句,低头想了想,又问李则生道:“前儿德妃跟我提起滁州孟家,你今儿见了他们家的女孩儿?”
李则生神情一凛,忙垂首答道:“孟小姐今年二八年华,生的端庄秀丽,性情持重高雅,一笔字写得极好,文章也做得端正。内侍省的嬷嬷们考校了她的才学和礼仪,十分出色。”
皇帝“唔”了一声,这才道:“起来吧。”
李则生忙谢了恩,站了起来侍立一旁。皇帝似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孟家的女孩子这样出挑,当个陪读倒是耽误了……这个宣阳苏家,如今可有人入仕?”
穆紫野眼观鼻鼻观心,明栩珅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李则生暗叹一口气,答道:“回皇上的话,苏家目今无人在朝。”
皇帝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的功课做得倒足。”又骂明栩珅:“连个内监都知道的事,你都不知道!”
李则生吓得忙道:“奴才也是今日才打听到的。”明栩珅倒是一副嬉皮笑脸浑不在意的样子:“儿臣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是哪个苏家了。”
皇帝瞥了明栩珅一眼,一副懒怠理他的表情,转而对李则生说道:“朕瞧着你这一程子当差很是勤勉,明儿起,你就到御书房来服侍吧。”
李则生心内一喜,忙跪下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