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158、两人私语

　　杨九如自从定了主意要从齐王身上下功夫，杨凤玥就铁了心要跟哥哥在一处。杨九如反对，她就自己离了家，在死士的帮助下，设计让前任影卫指挥使把她捡回了家。
　　杨九如知道后，已经于事无补，又见她心意已决，只得令她在影卫中暂时蛰伏，答应有了事自会让她出手。
　　可是在影卫里呆了这么多年，她蛰伏不动，哥哥从未给她安排过任何实质性的任务。
　　这一次，她知道哥哥一手策划了苏夕月被绑之事，眼见事态急转直下，说不好就要牵扯到哥哥身上，她正思忖着要不要动手解决掉那个柳如枝，却没想到已经有人先一步动了手。如今哥哥又送来这样的暗号，事情有了什么变化？
　　这边凤玥还在暗自思量，那边杨九如听了婆子的回报，安下心来，回屋去歇息了。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抹似有若无的影子，一直远远地跟着他。
　　“哦？给影卫每人送了一碗饺子？”片刻后，齐王坐在漱玉阁的书房里，似笑非笑地问何总管。
　　“是，除此之外，却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何总管恭敬地答道。
　　齐王淡淡地笑了笑：“如此说来，他似乎有所察觉了。我们并未有什么动作，竟然被他察觉到了不妥。这样的警觉，与其说是聪明，倒更像是困兽的天性。说起来，他确实是个人才。”可惜这人才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就容他不得。
　　“殿下，如今该怎么处置他？”何总管试探地问道。
　　齐王冷冷地笑了一下，俊逸的容颜也掩不住眸中的冷意：“别打草惊蛇。以他一人之力，断然做不了这许多事情，我倒很想知道，他身后都站着谁——宁世忠身边谁跟着？”
　　何总管答道：“派了海彦盯着。”
　　齐王没再说什么，立了起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何总管说道：“子恪那边，谁在服侍？”
　　何总管微一沉吟，答道：“欧阳公子说影卫乃是陛下赐给殿下您的人，他不敢擅用，坚辞不受。老奴想着，既然欧阳公子坚决不愿意，也不好勉强，听说这一路来燕七爷同欧阳公子还有几句话说，就请燕七爷搬了过去，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有什么事情，燕七爷也好照应着点。”
　　齐王微微点头，没说什么，径自出了书房，回卧室去了。
　　夜已经很深了，齐王走在廊下，不经意地向西厢房看了一眼。屋内亮着灯，似乎有人在走动。齐王微微有些讶异，不自觉地就向西厢房走去。
　　行至门口时，房门忽然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见门口站了个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待看清楚门外站的人是齐王，忙行下礼去：“殿下。”
　　齐王见是薇奴，微微点头：“这时候了，怎么还亮着灯？”
　　薇奴原本退了半步，后来以为齐王要进来，便又退了一步给他让路，谁知齐王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问话，她忙低头答：“回殿下的话，小姐原是早就歇了的。刚才忽然醒了……奴婢正要去给小姐冲一碗红糖水。”
　　齐王也不是什么生涩少年，知道女子来月信时有可能会腹痛，想想夕月大半夜的竟然痛醒，不由自主有些担心，原本只想问一句，听了这话，竟下意识地迈了一步进门。
　　薇奴心下微微一喜，忙向后让了两步，齐王进得门去，听到动静的莲奴正好从内室撩起帘子走出来，见是齐王，吃了一惊：“奴婢给殿下请安。”却不敢多说一句。
　　齐王淡淡地问她：“她怎么样？”
　　莲奴低着头，眼珠子一转，恭声道：“回殿下的话，小姐腹痛不止，瞧着十分辛苦，奴婢正要去请盛大夫来看看。”
　　齐王微微皱眉：“这么严重？”说着就要进屋，莲奴却连忙磕头说道：“殿下，奴婢万死，求殿下不要进去。”
　　齐王看向她，不说话，却也没有再迈动步子。
　　莲奴见状，忙道：“殿下，小姐之所以搬到此处，既是怕有心人搬弄是非，也是怕血光于殿下不吉。殿下此刻若是进了屋，固然是关心小姐之故，可是这关心，小姐却未必消受得起。倘若如此，不仅小姐的心意落了空，连殿下的关怀，恐怕也成了他人攻讦小姐的借口。”
　　齐王听了，冷笑一声，人已经掀了帘子就进了屋。
　　薇奴见状以为莲奴触怒了齐王，不由十分担心，快步走过来看了莲奴一眼，却见莲奴嘴角含了一丝微笑，心中奇怪，莲奴却在示意她跟进去：“不得王爷点头，我是不能起来的，你快进去伺候着。”
　　薇奴草草点了点头，急忙进了屋。
　　齐王进屋后目光一扫，就见屋内灯火通明，夕月蜷缩在锦堆绣渥的枕被间，一张小脸显得越发苍白。她微微皱着眉头，额间隐隐有汗珠滚落，却仍旧笑着强打精神坐了起来对他道：“大半夜的，你怎么还没歇下？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语声柔和，态度亲昵。
　　齐王见状嘴角已经带了笑意，走到床边，扶了她的肩，柔声道：“我刚看了会儿文书，屋里的炭气味重，熏得脑仁疼，正想出来走走。”
　　说着伸手握住她的手，却惊觉她的手冷得冰块一样：“怎么回事？”转头去看薇奴，一言不发，神色却有些冷。
　　薇奴忙跪下，不敢说话。夕月忙笑道：“这哪能怪她们？你瞧这被子盖了一层又一层，我都嫌重。是我自己身体弱，过了这两天就好了。”
　　齐王想到她身体之所以这么弱，还不是因为挨了一刀，又有些心疼，看向薇奴：“盛磊来了没有？”
　　薇奴忙答道：“回殿下的话，已经去请了，想是就快到了。”
　　齐王接过一边侍立的侍女手中的热手巾，替夕月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又扶她躺下，自己却在床边坐着不走了。夕月想了想道：“你快去歇着吧，一会儿盛大夫来了，开了药我吃，想来就不会这么痛了。你还信不过他的医术吗？”
　　齐王笑笑，看了薇奴一眼，薇奴乖觉地带着屋内伺候的侍女退了下去。
　　齐王这才说道：“我晓得你在顾忌什么。”
　　夕月见他这么说，反倒不好再辩解，只默默笑了笑，有些尴尬似的不做声。
　　齐王又道：“你这样小心翼翼的，固然是照顾阿婕的颜面，却显得我十分无能。”
　　夕月一惊，就要坐起来，齐王却已经眼疾手快地压住了她的肩膀：“听我说完。”
　　夕月只得复又躺下，她原本就腹痛，此刻一紧张，更觉得冷汗顺着背脊流下，沾湿了背心的衣裳。
　　齐王见她额头上渗出大颗的汗珠，又拿过一边的手巾替她擦汗，语声越发柔和：“我晓得你如今处境尴尬，生怕行差踏错惹来祸事，将来不好过。你放心，阿婕虽然有些任性，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若实在闹得不像话，虽则男子不问内院之事，可我自己的内院，总不会看它乱七八糟而置之不理。”
　　夕月默不作声地垂下眸子，心道就算蒋婕表面上与我为善，以她的为人，背地里也肯定要挑唆着魏芳莲来跟我过不去。魏氏本人并不足为惧，可她肚子里有你明栩璟的孩子！你不看大人的面子，也要看着你亲生孩子的面上，照顾她们几分。
　　齐王却像是看得见她心中所想似的，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等将来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即便你只是个侧妃，阿婕也要敬你三分。”
　　夕月愣住了。
　　她从没想过孩子。
　　她是不能有孩子的，一个属于她的孩子，本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可是如果孩子的父亲是齐王，又该是多么的揪心。她不可能和他有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她抬起眼帘看向齐王，却望进一瞳幽深如水的眸子里去。齐王微笑地看着她，轻轻地几乎是呢喃：“你和我的孩子，一定是这世上最漂亮、最聪明的孩子。”
　　夕月直直地注视着他，惋惜却不可控制地溢出了心间。
　　是的，一定是个漂亮的孩子，可我无缘拥有他。夕月心道。
　　齐王见她神色间似有一股哀愁，以为她是担心内院妻妾之争，握了她的手道：“你只管养好身体，别的事有我来处理。我准备请母妃出面，具表上呈父皇，请封你为侧妃。有了旨意，她们不敢动你。”
　　夕月心里明镜似的，如今自己救了公主，正是有功的时候，皇帝是肯定要赏的，他在此时请封侧妃，皇帝同意了，这救下公主的大功永远就记在了齐王府的名下。至于他的情意——那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
　　“你这样为我挣颜面，旁人脸上须不好看，”她反握了齐王的手，“魏姨娘怀有子嗣，于你而言是有功之人，她尚且未封为侧妃，我怎么敢觍居其上？”
　　齐王笑笑：“你且不用管她。她诞育子嗣有功，自有她的尊荣，你好好把身体养壮实了，也给我生四五个孩子，自然就配得起这侧妃的称号了！”
　　说得夕月耳根都红了起来。
　　齐王见状笑道：“今儿就算了，明天你还是搬回去睡！”说着又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厢房里冷飕飕的，你身体弱，哪儿受得起这寒冻？！大冷的天，没个人在身边躺着，容易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