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156、齐王心结

　　何总管笑着说：“老奴还是服侍殿下歇下再走吧。”
　　齐王也没有勉强，笑着进了屋。
　　二人进屋后，齐王却没有进卧室，而是去了夕月平日常待的屋子里，自己在罗汉床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对何总管道：“坐。”
　　何总管看了旁边侍立的内侍一眼，那内侍十分见机地带着屋内服侍的下人鱼贯而出，何总管才告了罪，坐了一点儿椅子边。
　　“柳如枝虽说是太子的人，”齐王慢慢地说道，“好歹也是犯了我的事，她该死，却不该是旁的人下手。”
　　何总管想了想道：“老奴明白了。”又说：“已经派人去查这女子的底细，这些年来她在影卫里呆着，竟然从来没有走露过行迹！虽则影卫有失察之罪，却也不得不说，她自己行事确实谨慎小心。”
　　齐王笑笑：“老聂和罗远，想是没少来求你。”
　　何总管吓得站了起来：“老奴不敢隐瞒殿下！他二人虽来找老奴探过殿下的口风，却并无收买贿赂之意！”
　　齐王淡淡地点头：“量他们也不敢。”
　　何总管心下稍安，却听他又说道：“杨九如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何总管不敢怠慢，忙答：“就在屋里呆了一天。”
　　齐王挑了挑眉：“哪儿都没去？”
　　何总管点头：“是，哪儿都没去。”
　　齐王冷冷地一笑：“我见他隐忍了这些年，倒真是很有些能耐。算算日子，京里押运军资的队伍也该启程了。虽有桐君压阵，却难免有人有意制造事端，让老聂往路上去迎他们，府里的事，就交给罗远。”
　　何总管应了，不无担忧地问道：“殿下，杨公子在您身边随侍这几年，经手的事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今既然发现他形迹可疑，是不是也该把从前的事情理一理，免得……”
　　齐王淡淡地说了一句：“理肯定是要理的。只是这件事情，还须交给桐君来做。这些年来他与杨九如的差事本就相互交错，由他来理，事半功倍。等他到了阳关，自然会交代给他。”
　　何总管忖度着这话的意思，知道齐王不欲自己插手此事，便低头应道：“殿下说的是。”想了想又迟疑地问道：“辜义横先前派人来传信，说柳如枝之死，许多线索都是欧阳大人找到的。如今既然事情有了眉目，是不是就不要让欧阳大人再查下去了？毕竟牵扯到了太子，若让欧阳家涉入太深，只怕皇上不喜。”
　　齐王笑了笑：“义横倒是依旧这么耿直。”顿了顿又说：“让子恪查下去。不仅让他查，还要把事情敞开了告诉他。”
　　何总管点头应承，二人又说了几句，齐王才去安歇。
　　欧阳谨在柳川楼呆了一天，到晚上才回了住处，因为白天查验过尸首，很不吉利，因此沐浴一新。头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下人来报，说何明顺何总管来访。
　　这样深的冬夜，窗外还在飘着大雪，何总管只怕也是才刚卸了差事，居然还要来找自己，看来齐王那边已经查出了点名堂。
　　何总管跟着来迎接自己的下人进了屋，只见欧阳谨正在炕上坐着，见他进来，欧阳谨下了炕迎过来，笑着说：“何总管，这样冷的天还想着来看我，让我怎么过意的去？”
　　何总管笑着行了个礼：“欧阳大人这话说的，老奴可担当不起。我们殿下担心这里的下人准备不周，怠慢了大人，所以差遣老奴来看一看。”
　　话刚说完，就有人走了进来。
　　何总管回头一看，几个小厮捧着食盒走了进来，欧阳谨笑着走了过去对他道：“大半夜的，我也是刚回来没多久，您瞧我这头发还没干呢。肚子里空落落的，就更容易觉得冷。我想着何总管怕是也忙了半宿，就自作主张，请您喝一碗热汤。不知何总管赏不赏光？”
　　何总管忙行了个礼：“欧阳大人这话折煞老奴了！大人赐饭，老奴感激不尽！”
　　欧阳谨亲切地阻止他弯腰：“何总管不要这么客气。从前我还是半大小子的时候，见天跟着齐王殿下跑，也不知闯了多少祸，都是您替我瞒着。您对我就像家里人一样，就不要讲究这些客套了。来，您坐。”
　　二人相让着在桌前坐下，小厮们这才掀了食盒，只见热气腾腾两碗羊肉汤，喷香的味道夹杂着热气扑在脸上，让人觉得被北风吹得发硬的脸都软了许多。
　　何总管这才觉得肚子真的有点饿，笑着对欧阳谨道：“如此美食当前，老奴却之不恭啊。”
　　欧阳谨笑着让了他坐下：“您要是客气，才是对我见外呢。”
　　二人坐下喝了热汤，何总管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空着肚子忙了大半宿，这会儿总算缓过劲来了。
　　他笑着放下碗，对欧阳谨说：“欧阳大人从来体察入微，对我们这些下人一样的厚待细致。难怪我们殿下总夸您忠直仁义，既有管仲之才，又有周公之义。”
　　欧阳谨听他这么捧自己，又把管仲、周公拿出来举例，知道齐王这是在示意他站队了。这样突然，让他有些讶异：“欧阳谨如何敢当如此谬赞？！我不过一介纨绔，怎敢与管仲周公相比？”
　　何总管见他态度似有推诿，面色僵了僵，正要说话，听他又说：“但欧阳谨有一颗为殿下效力之心。虽则不才，却愿勤能补拙。”
　　这就是愿意为齐王出力了。按常理，本应由齐王自己来问这话，由何总管这个内侍来问，却不妥当。可是此事既然涉及到了其他皇子，齐王若亲自来问，若到时出了事反而不好推脱，因此由何总管出面。欧阳谨知道何总管不会无缘无故不知高低的来试探自己，等着他的后话。
　　何总管笑眯眯地说道：“欧阳大人若肯扶助我们齐王殿下，那可是我们殿下求之不得的事情。”
　　说着向四下里看了看，欧阳谨十分机灵地让服侍的人都下去了，何总管才叹着气说道：“欧阳大人今日去柳川楼，颇有所获。齐王殿下对您的发现十分重视，几番查证后，才知道这次苏小姐被绑架之事，幕后主使之人，竟是一位说不得的大人物。”
　　欧阳谨不做声。
　　何总管笑了笑：“欧阳大人，依您看，这事，还查得下去吗？”
　　欧阳谨沉默了半晌，轻笑了一声：“何总管，我知道您这是拿我当自己人。您也知道，我来此地，是皇上的意思。既然如此，我怎会让殿下失望呢？”
　　何总管笑着点头：“如此，便劳烦大人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柳川楼里的情形，何总管告辞而去。
　　欧阳谨的眼神在何总管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时便倏然转冷，喊了一声：“福伯。”
　　福伯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屋：“小少爷。”
　　欧阳谨目光沉着而冷静：“花影呢？”
　　福伯躬身应道：“花影从柳川楼出来以后，就出了城，如今已经在回京途中了。”
　　欧阳谨点头：“让她不要去京城了，直接到金陵去。”
　　福伯应“是”，又问道：“小少爷，这次让花影扮作那女影卫的样子，可是为了令齐王对您更倚重？”
　　“倚重？”欧阳谨淡淡冷笑，“我不需要别人的倚重。我不过是送个人情给齐王，让他知道他的影卫里有虫子罢了。”
　　福伯不解：“老奴不明白，小少爷如何知道那女子是个细作？”
　　欧阳谨没有答话，却吩咐他：“杨意卿这几天有什么动向，你好好注意一下。钓他露面可不容易，花了这么大力气用那女子做饵，鱼儿吃钩，可别自己看不见。”
　　福伯知道欧阳谨是不想答话了，也不再问：“杨意卿晚间去了辜义横处，那辜义横是个高手，我们的人没有敢走得太近，怕被他发觉。他二人聊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而后杨意卿便回了自己的屋。”
　　欧阳谨笑笑：“他不可能放任那女子不管的。”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那个叫杨孟玄的小子，查清楚了没有？”
　　福伯的声音沉稳安定：“查清楚了，他原籍在桃林乡下一个叫孟家湾的小村子里，因为祖父经营丝绸生意亏了本，转做皮毛生意，所以举家迁到了此地。他家没什么亲眷，桃林的房子都卖了，这两年没有回去过。问了左右的邻居，都说他们家的人十分阴沉，十五年前搬到桃林，不知来处。”
　　“十五年前？”欧阳谨喃喃地道：“从哪儿搬到桃林的？”
　　“邻居们都说不知道，我让晋凯仔细查了查，发现这家人是从山阳搬过去的。巧的是，他们在山阳也住了十五年。”福伯答道。
　　欧阳谨笑了笑：“我怎么觉得这家人不简单呢？”
　　福伯也笑了笑：“这家人确实不简单。他们行事低调，不大与周围的人打交道，因此查起来十分困难。亏得晋凯心细，抽丝剥茧查了这么久，总算有点眉目：这杨孟玄的祖父，好像并不是他的亲祖父，杨孟玄小的时候，有一次一个卖糖的小贩听他称他祖父‘亚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