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154、黑衣影卫

　　罗远恭声回话：“人在地牢内。”
　　齐王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裳：“我们去看看。”
　　罗远忙在前头引路，三人向着地牢去了。
　　杨九如回屋后，总睡不踏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像是要出什么事似的。可自己处处都想到了，这件事自己绝对可以摘得清楚，并无什么把柄。
　　他辗转反侧了一上午，睡又睡不着，索性爬了起来。吃了午饭后，困意渐渐袭来，撑不住又去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天色擦黑，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探探齐王的口风。
　　快走到外书房时，只见齐王三人迎面走来。杨九如笑着说道：“殿下这是要往哪里去？”
　　走廊上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晃不停，照在人脸上的光明暗不定，没来由让人觉得心虚。也许是因为这光线的缘故，杨九如觉得齐王脸上的微笑有点冷意，再仔细看时，又似乎像往常一样和煦。
　　“他们抓了个刺客关在地牢里，审不出个名堂来，我只好自己去看看。”齐王笑着说，“意卿一向智计迭出，不如一起去看看，帮着出出主意。”
　　杨九如欣然应允，与三人一同往地牢的方向走，路上问罗远：“哪里抓的刺客？怎么都没听说这事？”
　　罗远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走在前面的齐王回首答了一句：“去了就知道了。”
　　他这么说，杨九如也不好再问，一行人不声不响地到了地牢门口，看守牢门的竟然是燕无泪，杨九如顿时觉得事态不对。
　　如果只是普通的刺客，何须燕无泪来看守地牢？联想到刚才罗远的避而不答，杨九如莫名觉得有些诡异。但此时已经不能离开了，否则只会平白让人怀疑。
　　燕无泪向齐王行了礼，向另外三人拱了拱手。
　　齐王微笑着对他说：“辛苦你了，这两天为了我的私事，反把你们忙得不得安生。”
　　燕无泪粗声粗气地答道：“王爷这话说得见外，要不是你，我们兄弟几个哪有今天这出息？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句，咱们兄弟几个上刀山下火海也给你办成了！”
　　齐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了，你辛苦了，改日请你喝酒！”
　　燕无泪笑起来：“那我先谢过王爷厚恩了！”
　　齐王领着三人进了地牢的门，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几人却都不为所动，这里的人，都是见过大战过后的尸山血海的，一点点血腥气，实在算不了什么。
　　有狱卒迎了上来，带着几人穿过阴暗的过道，来到审讯室。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袭人，杨九如皱了皱眉头，却在看到犯人的瞬间吓了一大跳，这是个女囚，穿着影卫的衣裳，黑纱遮面，看不清楚容貌。因为受了大刑，浑身上下遍体鳞伤。
　　杨九如只觉得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他极力控制住自己，却仍旧是被何总管看到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脸色有些苍白，何总管关切地问他：“杨公子，是不是身体不适？”
　　杨九如强迫自己笑得轻松一点：“没事没事，只是这刺客怎么穿着影卫的衣裳？委实有些吓人。”定睛仔细观察了这女人，发现并不是那人，心下稍安。
　　罗远笑了笑：“这是柳川楼的一个丫鬟，会点武功。敲昏了去巡视的一个女影卫，穿了她的衣裳，偷偷到了府里，意图不轨，被我们拿住了。”
　　杨九如朝那女子看了一眼，冷笑道：“这点小伎俩，自然瞒不过罗指挥的眼睛。”
　　齐王冷眼看了半晌，此刻才淡淡问负责审讯的狱卒：“都说了些什么？”
　　那狱卒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殿下，此女什么都不肯说，受刑不过，晕了过去。”
　　齐王点点头：“既然什么都不肯说，留着也没有用。”
　　罗远恭敬地应了，齐王就转身往外走。
　　杨九如没想到一贯谨慎的齐王这次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将此事翻篇了，原本内心还在忐忑，转着主意想怎么将此事圆过去，不想齐王自己就不追究了。虽然觉得狐疑，却也放松了不少。
　　一行人依旧一路无话的回了外书房，罗远有任务在身，第一个告退，杨九如心里有事，说了几句话也告退了。剩下齐王和何总管两人在，齐王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问何总管：“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何总管想了想：“杨意卿似乎一开始十分紧张，后来看清了那女子的身量，好像又放松了许多。”
　　齐王温和地笑了笑：“我原以为是太子的人做的，没想到他也扯在这里头。这几年瞒得我也苦，想不到他竟还有这样的心肠。只是我瞧着他心思活络得很，也未必就是实心给太子办事，你吩咐下去，那个叫枫玥的影卫，给我盯紧了。”
　　何总管恭敬地应了，退了下去。
　　齐王兀自坐在书桌前，脸色却冷了下来。
　　他痛恨背叛。杨九如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既然是存着二心，那很难说他到底做了多少暗度陈仓的事情。这些账，该怎么讨要回来，是该好好盘算盘算。
　　齐王再回到后院的时候，已近亥时。远远看到漱玉阁的灯火，他心里涌起一丝暖意。第一次开始觉得，外院和内院，究竟是有些不同的。
　　进了漱玉阁的院门，值夜的下人纷纷向他行礼，他抬眼瞧见屋内还灯火通明的，不由淡淡皱眉：“小姐还没睡？”
　　来应门的丫鬟是新调来的，不知道齐王脾气，只见平日都很和气的齐王皱了眉头，有些胆怯地答道：“回王爷的话，小姐在做针线呢。”
　　齐王听了，大步向正房迈去，答话的丫鬟松了一口气。
　　齐王走到正房门口，已有丫鬟向内通禀过，夕月迎了出来，笑着说道：“忙完了？”
　　齐王握着她的手走进屋里：“不是让你早点睡？”看见一边桌上放着几匹料子，不由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夜里做什么针线？”
　　夕月笑着接过丫鬟捧来的热手巾递给他：“左右也是闲着，我想着你的中衣有些旧了，想给你做两件。翻箱子找了几匹御制的锦棉出来，正准备裁剪，你就回来了。”
　　齐王正想说府里不是有针线房，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笑着在夕月耳边问道：“你怎么知道衣服的尺寸？”说着做沉思状：“莫不是你夜夜都有留心？”
　　夕月看着一屋子的仆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去理他，转头吩咐身边憋笑憋红了脸的薇奴：“傻站着干什么？去把炉子上煨着的翡翠芙蓉羹端来。”
　　薇奴应声去了，齐王看着夕月耳根的红晕低低地笑，夕月有些着恼，甩手就要出去，齐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笑道：“好了，我不笑就是了。”
　　夕月樱唇嘟起，悄悄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齐王又笑了起来：“你现在脾气真大，都敢打我了！”
　　夕月“哼”了一声，不欲理他。正巧薇奴端了宵夜进来，夕月便走开去指挥丫鬟们摆桌子。
　　齐王笑着跟了过去，见桌上就简简单单一碗翡翠芙蓉羹并一碟热气腾腾的玫瑰豆沙糕，打趣道：“就算是生气，也不能短了我的吃穿啊！”指了指那些宵夜笑道：“这么小气！”
　　夕月又好气又好笑：“我是怕你吃多了，一会积了食该难受了！你倒好，还说我小气！”一边喊薇奴：“让厨房做一碗酱肘子，再做一道八珍汤，再上一碗红烧羊肉……”
　　“好了好了，”齐王打断她，转而看向薇奴等人：“你们下去吧。”
　　众人退下后，齐王一把将夕月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这妮子不得了了！说你两句就这样拿腔作势的，还敢拧我？”说着就伸手在她腰间呵起她痒来。
　　夕月怕痒，被他一挠顿时笑软在他怀里，边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怒道：“快停手！”
　　齐王温香软玉在怀，见她脸色泛红，便停了手，搂着她低声问道：“还敢不敢了？”
　　夕月伏在他怀里好一会才缓过来，一双秋水含嗔带怒地瞪了他一眼，愤愤地道：“欺负人。”
　　齐王低低地笑，索性揽了她坐在厚厚的地毡上，半晌说道：“和你闹一闹，才觉得心里没那么郁结了。”
　　夕月听出这话里有想倾诉的意思，索性坐直了看向他：“谁敢给你气受？”
　　齐王将她重又揽在胸前，自己倚在罗汉床沿上，半晌低低说了一声：“柳如枝死了。”
　　夕月惊得坐了起来：“什么？”说着疑惑地看向他：“是你？”
　　齐王苦笑：“若是我，我还郁结个什么劲？”
　　夕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拍手叫好自然不对，跟着伤心好像也不对。这倒真把她难住了，只得默默地坐着，什么也不说。
　　齐王见了，拉了她的手问：“在想什么？”
　　夕月蹙眉道：“我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虽说她想害我，可终究也没害成，如今她死了，又觉得有些可怜。”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他：“她与你总有一段情……虽说不知道几分情真，可……”说着又有些酸酸地：“可到底也是你的人。是谁害了她？”
　　齐王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怎知她是被人害的？万一她是自我了断呢？”
　　夕月不假思索地道：“不可能。”
　　齐王皱了皱眉：“为什么？”
　　夕月看着他认真地说：“我虽见她的次数不多，可她明明是个不会轻易气馁的人。就好比这次的事情，她宁可铤而走险来杀我，也不愿就这么泯然众人，从此与你形同陌路。既然不是你要杀她，她怎么会自尽？”
　　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看向齐王道：“其实，柳如枝是真心喜欢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