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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步步为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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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柳只恨自己脚步不够快,却还记得在宅子里不能随意奔跑失了体统,匆匆忙忙走到后面仆人们住的小院落,径直朝吴嫂子住的屋子去了。
屋门关着,曲柳咚咚咚敲了三声,喊道:“吴嫂子!小姐在不在你这里?”
门开了,吴嫂子惴惴的表情一出现在门后曲柳就觉得不对劲。她也不管吴嫂子还在门后,将门用力推了一把走进去,举目一望,外屋没有人,里屋的门帘微微摇摆着。她不着痕迹地瞥了吴嫂子一眼,吴嫂子这时已经换了一脸笑:“曲柳姑娘,你怎么来了?”
曲柳冷笑着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怎么,我不能来么?”
吴嫂子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忙又笑道:“哪里会?!只是没想到我这屋子今儿是什么造化,小姐来了不算,竟连你也肯登门。”
她这话原是说的有些毛病,她并不知道夕月是假小姐,只不过因为苏老太太授意她给夕月的饭菜下药,所以她明白夕月在苏家不受待见,但是曲柳在老太太跟前得宠她是知道的,因此故意奉承曲柳,意指曲柳比夕月还尊贵。
曲柳却不买她的帐,只觉得她是嫌弃自己不该来误了她与夕月密谋什么,如此一想心中更是愤怒,连带着想起刚才自己在内院找人找得天昏地暗,她在这里献殷勤却不让人去内院给自己报个信,更是怒从心头起,有些不客气地轻推了吴嫂子一把,横冲直撞地走了进去。
吴嫂子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被她这样一推面子上很挂不住,心里也很愠怒,可是又不敢发作,只得忍着气跟着她进了内室。
曲柳掀起里屋的门帘一看,屋子也不大,北面是一张围子床,南面是一张长榻,夕月正坐在榻上悠然地捧着茶碗。曲柳眼风一扫,见夕月裙子上靠近裙脚处有一小点黑乌乌的炭斑,这才换了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走了进去:“小姐,让婢子好找,怎么出来也不知会婢子一声,让婢子服侍着?厨房是肮脏的地方,弄脏了衣服也还罢了,若是伤了可怎么好?”说着走近了夕月,蹲下看了看她裙子上的污渍:“啧啧,这条香云纱石榴裙是前儿老太太刚让人给您送去的吧?可惜了。”
夕月将手中的茶碗往榻边的茶几上轻轻一放,勾了勾嘴角,曲柳见她这副样子,本能地觉得有点害怕,每次夕月露出这副表情,她便要吃一顿闷亏,正转着脑筋想说点什么岔开话题,夕月已经说道:“你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我怎么敢劳动你来服侍?那岂不是对老太太不敬?你既然服侍着老太太,那是你的福泽,你不仅不惜福,竟还在这里口出妄言——难道老太太亏待了你么?你难道心中有什么不满?”
曲柳只觉得脑子里轰隆隆像在打雷,她不明白她说的话明明没有这个意思,夕月是怎么掰出这么一番道理来的,吴嫂子在旁边见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很是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微微笑着瞥了她一眼,闭口不言。
曲柳反应过来以后忙道:“小姐这话坑杀婢子了,老太太对婢子恩重如山,婢子怎么可能心存不满?!”
夕月点点头,冷笑道:“想必是我德行有亏,所以坑杀了你?你是个好丫头,先是对老太太不满,后是诬我陷害于你——曲柳,你好大的面子,主子们纷纷来难为你,却是为什么?”
话音一落,曲柳就慌了起来,跪下道:“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并不傻,说她污蔑夕月苏老太太也许还不会怎样,如果说她对老太太不满,她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这时门外一个声音道:“吴嫂子!”
吴嫂子忙迎了出去,见是那个去替夕月取裙子的婆子,忙来回了夕月,夕月冷冷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曲柳,淡淡道:“让她进来。”
那婆子得了讯便走了进来,手里果然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条荼白色的单思罗花笼裙。一掀帘子进来见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曲柳跪在地上一脸惊慌,小姐却冷着脸一言不发,这婆子就猜到曲柳怕是开罪了小姐,心里不由暗暗叫好,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裙子捧到夕月跟前:“小姐,婢子将裙子取来了。”
夕月抬眼看了看她:“嗯,你辛苦了。”随手拔下头上一只翠玉镶银钗递给她:“赏你了。”那婆子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忙不迭道谢。夕月已经站了起来,让她出去候着,又指了吴嫂子:“帮我将这裙子穿上。”
曲柳见状忙道:“我来吧小姐,她们粗手笨脚的哪儿会伺候人啊!”说着就要爬起来。
夕月不发一言只冷冷瞥了她一眼,曲柳只觉自己十分下不来台,哪里还敢再轻举妄动?吴嫂子替夕月将花间裙罩在了石榴裙外面,夕月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饰,才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曲柳道:“起来,跟我去见老太太。”
曲柳见她这半晌没有提此事,原以为不过是吓唬吓唬自己,却没想到她是认真要去告状,此时呆了一呆,正要张口说话,夕月又转过去对吴嫂子道:“你也跟我一起去,她刚才是怎么编派老太太和我的,你都听见了,一会老太太问你,你就一五一十地说。”
吴嫂子见事情闹成这样,心里十分为难,都知道曲柳在老太太跟前得脸,夕月这个孙女儿反倒不如她,曲柳嚣张跋扈虽然讨厌,可是告倒了她也还罢了,告不倒她倒霉的还是自己。她正要开口推脱,却见曲柳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无声地说了句“你敢”,夕月明明看见了,却仍旧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等着看自己怎么选。
吴嫂子看了看凶神恶煞的曲柳,又看了看成竹在胸的夕月,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选,低下了头。
曲柳见状,得意地看了夕月一眼,胜利的表情毫不遮掩,她也不等夕月喊,自己站了起来,揉了揉跪疼了的膝盖,见屋内只有她们三人,轻轻“哼”了一声,夕月也不见恼,只淡淡看着她,她更得意了:“我平日里将你当成小姐待,你以为你便是真正的小姐了?等我回了老太太,你以为你还能再这么耍威风?”
吴嫂子听着这话苗头不对,惊惧地看了曲柳一眼,夕月却冷着脸佯作镇定道:“你在胡说什么?”
曲柳见她神色间难掩慌张,不由更是得意:“我们老太太嫡亲的孙女如今远在宁州,你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吴嫂子听了这话大惊失色,直愣愣地瞪着夕月,心道难怪曲柳竟敢对小姐如此不敬,原来这小姐是个冒牌货!
夕月闻言却忽然绽开了一朵微笑,一双杏眼中笑意盈盈,倒把两人看得一呆,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扶了扶头上的珠花,笑着说道:“走吧,你们两个都跟我去见见老太太。”
曲柳自然是抬脚就走,吴嫂子却不肯走了,夕月见状挑了挑眉:“怎么?我请不动你?”
吴嫂子见她这话说得重了,想想虽然她没有承认曲柳所言是真,却也没有否认,看曲柳的样子,有□□成这话是真,可是老太太和老爷既然认下了她,自己也是不能把她得罪狠了,于是只得抿了抿嘴,跟着夕月和曲柳去了正房。
其时已是午膳时间,苏仁峰已经回来了,正在苏老太太的正屋里坐着,母子两人小声嘀咕着什么,忽见大丫头秀菊进来报说:“老太太,老爷,大小姐来了。”迟疑了一下,又道:“曲柳和厨房的吴嫂子也来了。”
苏仁峰眉头一皱,明显不悦地道:“让他们进来。”秀菊忙应了,出去喊人。苏仁峰和苏老太太互视一眼,不知道夕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夕月就带着淡淡的矜持笑意走了进来,给苏仁峰和苏老太太行了礼,曲柳和吴嫂子跟在后头也行了礼,苏仁峰从夕月脸上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转眼看曲柳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吴嫂子却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他直觉的发现事情似乎不是很妙,曲柳和这姓吴的一起被夕月带着出现不是一个好现象。
夕月行完了礼,温声道:“夕月有事情要说,请老爷和老太太摈退左右。”
苏仁峰的眉目钳得更紧了,苏老太太却不依不饶地道:“你一个小辈,怎么跟长辈说话”
夕月笑了笑道:“老太太教训得是,夕月记下了。”却依旧眼神清亮地看着苏仁峰,丝毫不让步的样子。
苏仁峰的眉头皱得死紧,朝苏老太太点了点头,苏老太太虽然生气,可是也没办法,只得挥了挥手,一屋子下人鱼贯而出,苏仁峰这才开口问道:“什么事?”
夕月收起了笑意,神色平淡地看着苏仁峰:“苏老爷,我想,你应该不希望很多人知道,我不是你的女儿这件事。苏大小姐与人出奔,这件事情十分有损闺誉,如果传扬出去,我固然是捞不到什么好处,只怕这后果苏家更难以负荷。”
苏仁峰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怒斥道:“你在胡说什么?!”说着目光如利刃一般扫向了吴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