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138、水晶心肝

　　夕月见她支支吾吾的，也不去催她，淡淡说了一声：“薇奴，你出去等着，半柱香的时间，我不喊你，你就直接去外院请了杨公子来。”
　　薇奴低头应了一声，撩帘子出了屋。
　　窦嫂子被门外吹进来的冷风一扑，打了一个哆嗦，见屋里没了旁人，苦着脸跪在地上道：“苏小姐，您有一副水晶心肝儿，既然您都晓得了，我也不瞒您，这每个月多出来的银子，八成交了碧玉姑娘，我……我自己留了两成。”
　　“每个月你能进项多少？”夕月也不废话。
　　那窦嫂子畏畏缩缩地嗫嚅着道：“……也就在十八、九两上下。”
　　夕月冷冷笑道：“你们倒是好手段，不费事一个月就尽这些钱。”
　　窦嫂子缩了缩脖子，没敢应声。
　　夕月想了想道：“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
　　窦嫂子呆了呆，“啊？”了一声，愣愣地看着夕月。
　　夕月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我瞧你们昧银子的时候主意正得很，这会儿偏没了主意？”
　　窦嫂子本来以为被苏夕月拿捏住了死穴，是必死无疑了，如今听她语意松动，不像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样子，不由心里又活泛了起来。想着姓苏的绕来绕去，却不把话说死，莫不是也要来分一杯羹？
　　自己和碧玉二八分账，本来就只拿一点点，若再来一个苏夕月，自己虽要再少些，可最不乐意的，该是碧玉才对。
　　她正满脑子转着主意，夕月见她眼珠子乱转，就知道她想岔了，不由冷笑了一声：“你放心，我可没有黑吃黑的意思。”
　　窦嫂子被她一语道破心机，不由得有些尴尬，又有些不解：“那苏小姐的意思是？”
　　夕月冷冷看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从前的事，我暂且不提，从今往后，你把自己的手管管好！不要伸得那么长，哪天手被人砍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这就是不计前嫌的意思咯？窦嫂子心里一喜。想着又疑惑地看了看夕月，小心地问道：“那……那些银子？”
　　夕月看看她：“你听不懂我的话？我看厨房是该换个机灵点的管事媳妇。”
　　窦嫂子得了她的话，高兴得不得了，满口里好话张嘴就来：“哎呀，您看我，虽说蠢笨了点，可我听话呀！您说一，我绝对不敢说二！您这么聪明，我跟着您学不到十成，学个一成也够我受用的了！”
　　夕月点头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你不要以为过了这个坎，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好好听话，我们相安无事，你要是两面三刀的，我可也不介意亲自动手收拾一个管事。你要是能做到，从今儿起你就只能听我的，你要是三心二意，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窦嫂子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显得十分可笑。
　　夕月瞧了瞧日头，淡淡地说了一声：“你要是肯，就说清楚，要是不肯，我也不强迫你，你把这些年贪下的钱还上，我让你体体面面地出府。”
　　窦嫂子想也不想了，给夕月磕了一个头：“我听小姐的。”
　　夕月放下手中的茶盅，点点头，喊了一声：“薇奴。”
　　薇奴走了进来。
　　夕月看向窦嫂子，目光清澈：“我听说你有个女儿，今天起就让她跟着薇奴当差吧。”
　　窦嫂子也不知道该喜该忧，心情复杂地谢了夕月，退了下去。
　　莲奴这才走了进来，见屋里没人，问夕月道：“小姐，万一窦嫂子说话不算话，那怎么办？”
　　夕月笑笑：“她不敢的。”如果说自己对她女儿的钳制是个提醒，那么对她的威胁算是个双保险，通过这两件事情想达到的目的，并不是让窦嫂子完全倒向自己，而是离间她和碧玉之间的信任关系。
　　不管怎么说，碧玉是王妃的人，自己没有必要明刀明枪地与她打擂台。
　　窦嫂子出了漱玉阁，往厨房去的路上，就有小丫头过来招呼她：“窦嫂子，碧玉姐姐让我来问问你，”说着指了指漱玉阁的方向：“那位没有难为你吧？”
　　窦嫂子心里乱得像一团麻，哪儿有心思应付她，胡乱应了两句，匆匆走了。
　　碧玉听了小丫头的回话，脸板了下来，叫那小丫头：“去，把桃娇找来。”
　　没多久，桃娇来了：“姐姐找我，什么事？”
　　碧玉问她：“姓苏的跟窦家的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
　　桃娇一脸诧异：“我如今在书房当差，上房里的话，可传不到我这里来。”
　　碧玉嗤了一声，毫不掩饰地笑话她：“你可真有本事。”
　　桃娇的脸涨得通红。
　　碧玉从炕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荷包来，推到桃娇面前：“她之所以这么猖狂，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这里面是从前王妃赏的桷秀粉，你每日在她茶饭里搀一点，不出两个月，她就会颜色败落，到那时王爷哪儿还有眼睛看她？”
　　桃娇没动。
　　碧玉一皱眉：“怎么？你忘了是谁抬举的你了？王妃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桃娇低了头，半晌问了句：“这真的是桷秀粉？”
　　碧玉哼了一声：“信不过我？”
　　桃娇轻轻地将荷包塞进了袖袋里。
　　齐王看着军需官忙着点收那一车车的冬衣，微笑着回头对欧阳谨派回来的随从说：“子恪办事这样可靠，皇上知道了，定然十分欣慰。”
　　那随从忙躬身行礼：“欧阳大人为了筹措这些冬衣，不眠不休了三天两夜，许多事都亲力亲为，十分不易。我们押运这些衣物回来时，他又去别处洽寻物资了。大人说，京城离此地关山万里，今年的冬天来得又特别早，京中纵是有心快些筹了物资来，也是远水难救近火。最好的法子还是咱们自己先准备起来。”
　　齐王笑着点头：“你们也辛苦了，物资交割清楚以后，快下去歇了吧。”
　　那人笑着躬身应了，齐王这才折回将军府去。刚进门没走了几步，却看见杨九如急匆匆地向府外走，两人对面，杨九如忙停了脚步：“王爷。”
　　齐王点点头：“意卿要去哪里？”
　　杨九如笑道：“柳川楼的人来找我，说柳姑娘找我有事，让我去一趟。”
　　齐王这一向不理柳如枝，柳如枝每次闹腾，都是杨九如去做和事佬，如今听他说是柳如枝的事，不由皱了皱眉头：“她又要做什么？”
　　杨九如笑着答道：“我也不知道，只说让我去一趟。”想了想道：“等我回来告诉您？”
　　齐王一摆手：“不必了，你看着办就行。”说着又问：“那边最近没有动静？”
　　杨九如笑容和煦地答道：“未曾发现有什么动静。”
　　齐王笑了笑：“她倒是沉得住气。”
　　杨九如笑出了声：“她若是沉得住气，又岂会三番五次来找您？”想了想又道：“王爷，我瞧着她像是认了真。”
　　齐王冷笑一声睨着他：“认真？谁同她认真？既是这样的身份，做了这样的事，有什么资格认真。”
　　杨九如叹了一声：“您说的是。”
　　齐王提步往回走，嘱咐他：“小心应对，别露出什么破绽来。”
　　杨九如躬身应了，也往门外去了。
　　杨九如策马到了柳川楼门口，因是上午，除了偶尔有留宿的客人出门以外，基本没人进出，整个柳川楼里阴沉沉的，丝毫不见夜间的繁华热闹。姑娘们大多还在梦里，杨九如跟着一个小丫头穿过黑黢黢的大厅，上了三层楼，到了柳如枝的门口。
　　她自己一个人住着整个三楼。小丫头把杨九如带到以后，敲了门，门内有慵懒的女人声音问道：“谁？”
　　小丫头脆生生地答道：“如枝姐姐，是将军府的杨先生来了。”
　　屋内窸窸窣窣一阵响，随后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门口，门被打开，柳如枝秾艳的眉目出现在门后，见了杨九如，她眉毛一挑，打发了那小丫头下去，自己把杨九如让进了屋。
　　她示意杨九如在偏厅的桌前坐下，自己给他倒了杯茶：“杨公子，”她娇滴滴的唤着杨九如：“请用茶。”
　　杨九如看了看面前的茶杯，笑笑，问她：“柳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
　　柳如枝自己也坐下了：“小五子没告诉你吗？我就想问问，王爷这阵子，到底是太忙所以不想见我呢？还是不想见我，所以才这么忙？”
　　杨九如淡淡地道：“柳姑娘这话问得就不对了，王爷一向公务繁忙，你在王爷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这样问？”
　　柳如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我在王爷身边，自然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不知道，还能再跟着他几天。”
　　杨九如抬睑看了她一眼：“姑娘何出此言？”
　　柳如枝自嘲地笑笑：“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你们将军府内院住着个江南来的闺秀，打量我不知道呢？有她在前头霸着，王爷哪儿有眼睛看我？”
　　杨九如不置可否地道：“姑娘消息倒是灵，王爷下了令，这件事不许传出去，姑娘竟还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给你透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