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129、蒋家世子

　　齐王府的仆妇见他靠近，不自觉地收缩了阵容，把魏芳莲团团围在中间。
　　武亭侯世子是什么样的人，圣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有点颜色的姑娘被他看上，他可不管人家有没有婚配，都是要不择手段的得手的。虽然说想来他还不至于敢朝齐王的妾室下手，可是他的狂妄好色是出了名的，魏芳莲又怀着王爷的血脉，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她们这些下人死多少次都不够赔的。
　　魏芳莲见众人将她围定，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朝蒋玉痕冷笑：“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护国寺里，我是齐王府的女眷，你要行悖逆之举，也看看自己担不担得起！”
　　蒋玉痕忍住皱眉的冲动，心里暗忖：齐王怎么回事？八月夜宴时看起来是很看重那个苏夕月的，后来却纳了魏家的女儿做姨娘。原以为这个魏芳莲能够拔得头筹，至少也该是能和苏夕月平分秋色的人物，怎么竟是这样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还是说，这些只是表象？魏芳莲的举动实则另有深意？如果真是这样，齐王府的内院可算是卧虎藏龙了。坐拥这样两个女人的齐王，就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权利毫不动心吗？
　　他不相信。这个魏芳莲，他决定试探一下。
　　他在正常说话能听得见的距离远远站定，带着得体的微笑向魏芳莲行礼：“没想到是齐王府的女眷，真是失敬。适才走得急了些，撞了人却没察觉，府上的侍卫二话不说打上来时，我吓了一跳，慌乱中才还了手，还望您看在我是不知情的，不要与我计较。”说着苦了脸道：“要是被家中祖母知道我冲撞了齐王府的贵人，只怕又是一顿好打。”
　　虽说是在赔礼，却句句暗指是齐王府欺人在先。
　　翡翠派来掌事的丫鬟听了，不由愠怒，正要开口驳他，却听到魏芳莲说：“来人，去武亭侯府报个信，让他们家的老夫人给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蒋玉痕犹可，跟他一起前来的几个世家子弟都变了脸色。要知道这几个人平日就与蒋玉痕走得很近，几家又是通家之好，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交情。今见魏芳莲不过是个王府的姨娘，就敢这样拿腔作势要求武亭侯府的老夫人“给一个交代”，早已压抑不住怒气，纷纷对魏芳莲怒目而视，只是碍于齐王的面子，不敢当场翻脸罢了。
　　物伤其类。近年来太子私下里对公卿之家颇多分化，对态度明确站在他身后的人家极力维护，对中立的人家却颇多冷落。今日到场的几位公子，家中多是骑墙派，原就遭了太子许多排揎，今日一看连齐王府也开始糟践他们，不由更是怒火中烧。
　　就有人冷笑低语：“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姨娘罢了，便是齐王也从没有这样的傲慢无礼！”
　　蒋玉痕制止了他们的低骂，面对魏芳莲时仍旧温文有礼：“您何必这样得理不饶人？我也赔了礼了不是？”
　　魏芳莲回嘴倒快：“你赔礼我就得认栽？这是哪一家的道理？我们王爷在阳关风餐露宿的，你们在圣京吃香喝辣，不仅不知感恩，竟还对他的家眷无理！”
　　翡翠派来的那丫鬟听到这话差点没昏过去，也顾不上尊卑了，反正这事报到王妃面前自己只怕也是个死，把心一横，上前打断了魏芳莲的话对蒋玉痕行了个礼：“世子爷勿怪，我们家魏姨娘怀了身孕，不太舒服，所以情绪不大稳定，以致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王妃怜她不容易，才令奴婢们陪她来此上香。没想到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有什么事，请您多担待。您的情，王爷和王妃都会记得的。”
　　蒋玉痕眸子闪了闪，看向魏芳莲，见她一把将那丫鬟推开，怒气冲天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说我颠三倒四？！谁给你的脸代王爷和王妃说话？！”
　　蒋玉痕嗤笑了一声，对那丫鬟说道：“可怜了你这姑娘，我瞧你颇有几分姿色，不如我向齐王妃讨了你来，省的你受罪！”
　　那丫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
　　魏芳莲见他越过自己和一个丫鬟说话，明显是看不起自己的意思，怒气更盛，正要说话，只见蒋玉痕冷笑了一声对那丫鬟道：“瞧着是个知情识趣的，原来也是根木头。”
　　说着又对魏芳莲道：“魏姨娘，我与你兄长倒有些渊源的。还记得八月里齐王府夜宴那天下午，有个小厮给我送了……”
　　魏芳莲听到这里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忙出声打断道：“你！你别说了！我、我哥哥的事，你告诉我做什么！”
　　董玉痕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哦？我以为魏姨娘有兴趣听一听这个故事？”
　　魏芳莲将手摇的扇子似的：“没……我不要听！你走，你可以走了！”
　　董玉痕连告辞都懒得说，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回首对哥儿几个一挥手：“咱们走！”一群人没一个向魏芳莲看一眼的，吆喝着结伴走了。
　　魏芳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十分下不来台，可是她没想到董玉痕居然知道那张条子是魏家的人送出去的，如果让他把这事嚷嚷出来，齐王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对，只要孩子生下来，王爷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孩子的脸面，也不会再计较这些往事的！何况苏夕月那小贱人也并没有遇险。自己只要好好地生个健健康康的胖儿子，王爷一定欢喜！到时候，连王妃都不是自己的对手，苏夕月又算什么东西呢？！
　　打定了主意，她忽然觉得这里人来人往，过于拥挤，万一有人撞了她，吓着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于是连饭也不去吃了，招呼了下人风风火火地就往回赶，从此倒是天天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芳莲居里哪儿也不去了。这是后话。
　　蒋玉痕等人出了护国寺的山门，让来送行的知客僧回去，自己却下了马慢慢走起来，几个世家公子一向跟着他混，见他下了马，也纷纷跟着走起来，有人问道：“蒋大哥，昨儿不是说去萧云雀那里坐坐吗？”有人插嘴：“听说萧云雀这几天伤了风，不见客呢。”又有人出主意：“萧云雀有个女徒弟，长得可水灵了……”
　　说着说着又开始谈到风月之事上去。
　　蒋玉痕却默不作声，想着魏芳莲的行事，真正是一点章法也没有，怎么看，都是个不一般的草包。既然如此，她怎么越过的苏氏抬了姨娘？
　　齐王妃选陪读，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不过是贵妃给齐王找小妾用的托辞而已。齐王志学之年就开始带兵打仗，要说在武将里，谁提到齐王都不能不服；可是文人当中，还是更推崇风雅多才的秦王。齐王当时选了苏氏，众所周知是因为苏家在文坛颇负盛名，在官场却没有什么根基。
　　苏家这样的条件，对齐王来说既稳健，又保险，简直是合适得不能再合适。苏氏容貌妍丽，多才多艺，待人也大方有礼，按说应该是合适的妾室人选。齐王怎么把苏氏空置着，却又讨了这样一房看起来一无是处的姨娘？
　　难道说，魏家其实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本事？还是说，齐王也发现了苏氏有什么问题？
　　夕月嘴角含着浅浅微笑对他讥讽地说出“公子欲效仿勾践卧薪尝胆，真当世之英雄也”这句话时，蒋玉痕真的如遭五雷轰顶。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行动，自己的底牌居然就被一个形同路人的女子看穿了！
　　这许多日子他翻来覆去的想，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一个深居闺阁的女子会知道自己的底细！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甚至都不知道的底细！
　　所幸他还没开始行动，没有可能被她抓住阴谋复国的把柄，可是就这么僵持下去，他的复国大业也不过是一场笑话。他娘亲唯一的心愿，难道就要这样泡汤？！
　　他皱了皱眉头。
　　不，决不能让娘亲失望！
　　既然苏夕月这个坎绕不过去，那就去面对。
　　他想了想，转身对跟着他走路的几个哥儿们道：“我一会还有事，今天散了吧。”
　　那几个纷纷失望地嘟囔了几句，却也就真的各自散了。
　　蒋玉痕转身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厮，淡淡吩咐道：“回去置办些礼物，咱们去一趟齐王府。”
　　这小厮跟着他好些年了，知道自己的主子常做些没有首尾的事情，也不多问，唯唯应了，蒋玉痕交代他一个时辰后在齐王府门口的茶楼见，便各自走了。
　　蒋玉痕打马进了城，没有回武亭侯府，却绕小巷去了一处茶楼。
　　在一家叫“茗香居”的茶楼门口下了马，掸掸身上的灰尘，慢条斯理地走了进去。
　　因为偏僻，此刻茶楼里没什么生意，只一个茶博士伏在店门口的桌子上晒太阳，见有客至，懒洋洋地站起来打了个招呼，对蒋玉痕道：“隋先生也在。”
　　蒋玉痕微微点头，笑了笑道：“老规矩，雨前龙井。”说着丢了一块碎银子给那茶博士，自己却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