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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柳暗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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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仁峰当年设计陷害了苏仁靖,取而代之成为苏家族长,一方面是因为他两面三刀,深藏不露,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苏仁靖是古朴君子,从未想过这位庶兄居然对他心怀怨恨,会得兄弟阋墙,以至于毫无回旋余地的被他诬告成功。
如今在他眼中,可怕的对手并非苏夕月,而是欧阳谨,他让人偷偷查了苏夕月这几年的经历,只模糊知道是被一对老夫妻收留了,其他的并不清楚。只是他想,一个女子能成什么事?就算她带着个会武功的丫头,难不成她还能造反冒犯长辈?那她不是自己找死么?值得他苏仁峰警惕的是欧阳谨的手段。
所以他并没有想到要派会武的人去把夕月看守起来,只让几个丫头仆妇多加留心。倒也不是这些丫头婆子不尽心,只是夕月屋内灯火一熄,看着的人也松懈了下来,两个婆子在一处说话,并没有注意到穿着夜行衣的蝉羽像影子一样闪了出来。悄无声息地上了东厢房的屋顶。
自然,她回去的时候也没有被发现。
蝉羽轻手轻脚地走到夕月床前,悄声道:“小姐。”
夕月并没有睡着,先前她让蝉羽熄了灯,自己披着衣裳悄悄将窗户开了一丝缝隙,过不多久看见曲柳和吴嫂子进了东厢,她才让蝉羽过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嗯。”她坐了起来,撩开了帐子,“说。”
蝉羽将苏仁峰母子二人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夕月,黑暗中夕月的嘴角微微勾了勾,淡淡道:“这可就不是我一个内宅女子能解决的事了。”
“那我一会儿回去,要将这件事报与芸娘么?”蝉羽轻声询问,她不太吃的准自己这位小姐的想法,就好像灵仙散的事,她就不让自己回去报信,下午还交代了一席话,带着自己去厨房走了一遭。
“嗯,你就将此事告诉芸娘师傅。”夕月微微笑道:“内院的事情我摆的平,外头的事情我可鞭长莫及,苏老爷倒是会替我省事。”想了想,又说道:“你回来的时候,记得跟师傅要点玉茵粉。”
蝉羽轻声应了个“是”,转身又出去了。夕月翻身又躺下,远远听到巡夜人敲了二更。
蝉羽再回来的时候,三更已经敲过,夕月睡得轻浅,听到响动立刻睁开了眼睛,黑暗中见蝉羽脚步轻盈地进了屋,夕月轻轻说道:“你去洗漱一下,睡到床上来再说吧。”
蝉羽也不扭捏,轻手轻脚地洗漱了一番,披着衣服上了床,掖好了帐子,见夕月仍旧躺着,自己便也躺下,夕月这才声音低微地问道:“见着芸娘师傅了?”
蝉羽也轻声答道:“见到了,我去的时候芸娘正在见客,原以为见不得了,谁知道我让玉兰进去探探口风,芸娘竟然让我进屋,原来是欧阳公子在屋里。”说到此处,她停了一停。
夕月和她朝夕共处了这几年,对她也很了解了,遂问道:“怎么?还有谁?”
蝉羽迟疑了一瞬,才答道:“我也无法肯定,我进去的时候,桌旁只坐着芸娘和欧阳公子,可是桌上有三只茶盅……而且我明明听见有人在屏风后头。”蝉羽进入御影也有几年了,虽然长相不算出色,头脑不及夕月灵活,却也算是御影中不错的人才,芸娘和欧阳谨都在,这第三个人却要避着,那么此人不是御影中的暗影,就是御影中她们接触不到的高层了。偏生欧阳谨和芸娘一边一个的坐着,这显示坐在正中此人的身份应当只会比他二人高而不低,御影中比欧阳谨身份还贵重的……
夕月听她所说,也已大略猜到可能是明栩珅,便笑道:“凭他是谁,既然师傅和欧阳公子觉得无碍,应是不成问题。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
蝉羽见她这么说,放心不少:“我没有提饭菜下毒的事情,只说饮食不惯,要些杏仁茶和薏仁茶回来调节脾胃。欧阳公子听了就冷笑了一下,说了句‘又耍小聪明’;芸娘也笑了笑没说话,让我一会出去找玉兰要就是,欧阳公子就问我,还有什么事没有?我就把苏仁峰母子讨论的事情说了。”
她看不到夕月脸色,想了想,又说道:“欧阳公子听了,就问我,是不是听清楚了,那户人家姓盛。”
夕月依旧没作声,蝉羽便继续说道:“我说,听清楚了,就是说姓盛。欧阳公子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就没了话,芸娘寻了我要的东西来给我,就让我回来了。”
夕月这时才“嗯”了一声,默了一息,又道:“睡吧。”二人歇下不提。
其后几日夕月与苏仁峰母子相安无事,虽然饭菜中又被下了两次药,夕月却依旧不动声色地假装不知情,仍旧对苏家母子表现出适当的尊重和距离,苏家母子起先还有些疑心,后来见她吃起下了药的饭菜毫不含糊,也就放下心来。一家子表面上平静无波,直到十日后楚新的回来,悄悄在内院暗流湍急的水下又惊起了一道暗涌。
“你是说,三弟找到这位盛公子了?”苏仁峰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里,面容严肃地问着躬身回话的楚新。
“回大老爷,三老爷找到了当年那位盛公子,说这位盛公子名叫盛磊,当年随母亲回了娘家,谁知道他的亲舅舅并不怎么待见他们娘儿俩,日子过的十分紧巴,就靠着他母亲给人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维生,却还供着他读书,他老娘的眼睛都快瞎了。三老爷许了他许多好处,又答应替他照顾老娘,他才答应跟着三老爷往圣京来了。”楚新恭敬地答道。
“确定是他?”苏仁峰犹有些不信这么容易就找着了人。
楚新的腰又弯了些:“回大老爷,确实是他,他手里还有当年老太太给他祖母作为信物的一件和田玉弥勒佛玉佩。”
苏仁峰这才信了真,心里不禁有些兴奋,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人,是个好兆头。想想三老爷不能住在这个宅子里,也不能住在打眼的地方让欧阳谨察觉了打草惊了蛇,又命楚新去给三老爷和盛磊安排下处。
这边夕月却是惦记着六月快到了,前一世六月初令月就开始出疹子,这一世她虽然不在舞月楼不会再成为花魁,可是却也不希望令月受那病痛之苦。何况舞月楼是御影的一部分,若花魁之位空悬,对御影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如今她栖身于此,为御影做事,却也受御影庇佑,当然不希望御影发生什么不好的变故。
可惜她如今身处苏家,虽然不能说是虎穴龙潭,却也真正是举步维艰,不要说请教大夫,就是找些医书来读,也是难于登天。六月初一这一天她正坐在窗前想着此事忧心,忽然注意力被在门口站着的婆子的聊天内容吸引了过去。
这两个婆子是苏老太太派来给她使唤的,她天天在屋子里呆着也没什么事情,所以与其说是供她使唤,不如说是来监视她不让她到处走的。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这些婆子也知道夕月是个省事的主,不仅没什么事,人也随和得很,对她们基本是不管不问的,也就肆无忌惮了些。
一个穿灰紫色衣裳的婆子问另一个穿靓蓝色衣裳的婆子道:“哎,你听说没有,余庆坊那边出了怪事!”
“什么怪事?”靓蓝色衣裳的婆子一脸莫名,瞪大了眼睛。
“你娘家嫂子的娘家不是就住那儿?这你都不知道?”紫衣婆子见对方果然不知道,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靓蓝色衣裳的婆子不服气地道:“我这几天轮值,忙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功夫回娘家去?!”
紫衣婆子掩嘴四下里望望,见没人注意她们俩,神神叨叨地拉了靓蓝色衣裳的婆子到身边来,压低了声音道:“你没听说吗?最近外头好多人出疹子,你说,这是不是时疫!”
靓蓝色衣裳的婆子见她说的是这个,皱皱眉毛:“你说的怪事就是这个?这算什么时疫!出疹子罢了,又死不了人。哪一年没人出疹子?这也值得你一惊一乍的。快别胡说,这么造谣生事,小心官府拿了你去。”说着就要走回自己本来站的位置去。
那紫衣婆子一把拉住她,瞪了她一眼:“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靓蓝色衣裳的婆子对她的故弄玄虚已经有些不屑,但还是耐着性子撇了撇嘴:“你说。”
紫衣婆子见她神色轻慢,知道她是对自己要说的话起了怀疑之心,便正色道:“我们那口子昨儿去余庆坊回来,说余庆坊出了怪事!余庆坊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好些人出了疹子,这原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其中有个姑娘,出了满脸的疹子,眼看着相貌要毁了,谁知道过了没两天,旁人再看到她从屋里出来,竟然一点疤痕也没有,光滑的很!连疹子也没了!”
那靓蓝色衣裳的婆子这回也皱眉道:“什么?出疹子哪有这么快就好了的?别是什么人瞎编吧?”
紫衣婆子翻了个白眼:“我们家那口子说,千真万确!这事儿就是他常去的那家小食店的老板告诉他的,这姑娘家就住那家店的街对面!”
靓蓝色衣裳的婆子“切”了一声:“就算是这样,也不算什么怪事!兴许是请了什么神医。”
“嗐,你知道什么,怪就怪在,别的得了疹子的人去问她怎么治好的,她说不出个道道来!问得急了,她才吞吞吐吐地说是借住在家里的一个年轻后生给治的!你说说看,她一个大姑娘家,家里住个年轻后生也就罢了,还给她看病!啧啧啧!旁人也管不了这许多,就让她帮着求求那后生也给看看疹子,她没法子,就进去求那后生,可是呀,你猜怎么着?进了屋不一会就又跑出来了,说那后生不见了!你说这不是见鬼了么?好端端的大活人,就说一句话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紫衣婆子说的口沫横飞。
“那后生长得什么样?”一道婉转的声音响起,倒冷不防吓了两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