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锦月》墨染星璇

111、转危为安

　　当初扎营的时候，明栩瑶生了病，所以夕月去给她取药，遇上了拔悉弥部的劫持；后来明栩瑶要出去玩，被人刺杀，结果夕月为了保护她身受重伤；现在有人潜进府里来行刺明栩瑶，夕月又是为了给她解危，才致使伤口裂开。
　　原本蒋艨对于送明栩瑶回去一事，是十分不情愿的。他不想回去，因为各种原因。可是现在他疲惫地发现，无论如何，明栩瑶不能再留在这里，因为只要她在这里，也许夕月的苦难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蒋艨并不傻，他知道明栩瑶对自己的情愫，可是他并不乐意去尚公主，成为皇家的驸马——虽然这是无上的荣耀。如果他尚了公主，则必然要放弃从军的资格。可是他的家族已经出了一个王妃，蒋家就算再出一个驸马，也只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与此相比，还不如自己参军，挣回军功，才更为踏实可靠。
　　说白了，驸马不过是无根的浮萍，皇家给你脸面，你就有脸面，什么时候公主不待见你了，你连七品小官都不如。
　　蒋艨出身将门，用不着去做这样的事，纵然明栩瑶对他有意，他也只把她当成朋友而已。从前没有遇见夕月时，他心中已有成算，不愿做这个驸马，后来遇见了夕月，就更没有想过明栩瑶的事了。
　　他虽然不知道齐王是怎么想的，但是在他看来，如果他和明栩瑶成亲，齐王不一定喜闻乐见。让他送明栩瑶回京，八成是因为怕明栩瑶闹脾气，所以让自己陪她回去，她能安安稳稳回京，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这次齐王让他送明栩瑶回京，他心里本是一百二十万分不愿意，可是如果他不去送，明栩瑶再使小性子要留下来的话，夕月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罪。
　　蒋艨微微垂下头，他知道，可以反对任何人，却无法反对自己的心。
　　明栩瑶并不知道此刻蒋艨心中的百转千回，此时的她见盛磊迟迟未至，正在玉墀阁里发着脾气。
　　夕月背后的伤口虽痛，可现在居然被她嚷嚷得连头都开始痛起来，只得强撑着道：“城里这么多地方，盛大夫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找起来当然难一些，你别急——让他们找找，上次欧阳大人给的那个紫草凝血膏可还有？拿来先给我抹上，兴许有用。”
　　明栩瑶一听忙让人去取来，又犹豫道：“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涂吗？听说涂上可疼了。”
　　夕月无奈地道：“没事……不疼的。”
　　明栩瑶怕自己手脚太重，便叫了丫鬟来给夕月涂抹药膏。
　　齐王很快便回到府中，没有去外书房，而是直接回了内院，巧的是在内院门口见到了匆匆赶回来的盛磊。
　　齐王见盛磊满头大汗，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不由微微皱眉道：“这是干什么去了？”
　　盛磊低了头道：“回禀殿下，因城外有蒙笪来犯，我想着，我虽没有什么本事，好歹还有点医术，可以去搭把手，给受了伤的将士们包扎包扎。所以就……”
　　齐王随意点点头：“快进去吧。”便当先走进了垂花门，盛磊抿了抿嘴，也一声不吭地跟上去。
　　进了玉墀阁，一院子下人纷纷行礼，齐王挥了挥手，便直直进了卧室。盛磊在外屋停住，等着传见。
　　齐王一进屋，就见明栩瑶坐在床前的绣墩上给夕月擦汗。他目光在室内一扫，丫鬟们见他来了纷纷请安行礼。
　　明栩瑶一见他回来，立刻站了起来道：“二哥，那个盛磊不知跑哪去了！你快叫人把他找回来！”
　　齐王没答话，问夕月：“伤口怎么样了？”
　　夕月轻轻道：“刚敷了紫草凝血膏，好些了。”
　　齐王这才对明栩瑶道：“盛磊在外屋。”又看了夕月一眼。
　　明栩瑶会意，忙让丫鬟们拿纱被给夕月盖上，只露出伤口。齐王这才喊盛磊进来。
　　盛磊看了伤口，又开了药方子，亲自下去煎药了，齐王才遣了屋内服侍的人，和明栩瑶在床边上坐了，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栩瑶将事情经过说了，齐王沉吟着看了夕月一眼，向明栩瑶道：“是我的疏失……想不到他们混了这么多人进来。将军府的后院居然成了他们的据点！”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十分冷冽。
　　明栩瑶叹了一声：“也不能怪二哥，你毕竟是个大男人，军务又这样冗杂，哪儿有那心思去管理后院？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后院没个管事的人。”
　　齐王没有答话，却对夕月道：“吓着了吗？想不到你居然能手刃刺客。”
　　夕月闻言，浑身一僵，看向自己的右手，她知道齐王是起了疑心。一个大家闺秀，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还受了重伤，居然能把一个身负武功的刺客杀死，确实匪夷所思。齐王能明着说，已经算是相信她的了。
　　可是她不能解释，这个时候，解释就是掩饰。她已做了足够的铺垫，此时此地，不需要她自己开口。
　　“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栩瑶沉着脸道：“能不吓着吗？你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险！幸亏我头上的发针落在了床上，要不然如今你看到的只怕就另有一番景象了！当时刺客把灯弄熄了，夕月也是命大，胡乱刺中了她，我们点了灯来看的时候，夕月眼睛都不敢睁！”
　　齐王知道夕月夜不能视，听说灯被弄熄了，心反倒放了下来，十分意外，夕月竟真能误打误撞才下手杀了那个刺客。疑心一去，心里对夕月的疼惜就冒了出来。
　　“是我的话说的不好，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他语气中竟有一丝歉然：“你不要多心。”
　　夕月暗暗松了一口气，低低说道：“是。”
　　齐王见她语气暗有不悦，想起上次自己怀疑她，她哭得那样，生怕她多心，忙岔开话题道：“瑶瑶说你枕头下藏了匕首，这是为什么？”
　　夕月情绪低落，却仍是答道：“我听说外面在攻城，心里害怕，上次你给我的那把匕首，小巧精致，我想着若是有个万一……”
　　齐王明白她的意思了。南方的大家闺秀，都把闺誉清白看得重过性命，自小被教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真有什么万一，城破了她来不及跑，便可以用这匕首自尽，以免清白被污。
　　心头不由一阵气恼：“你就这么不信我？”可转念一想，分明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潜入了玉墀阁！这是他日常起居之处，居然混入了刺客，这事情传到京城里去，被有心人一搬弄，自己这个失察的无能名声是跑不了了。不由更是恼怒。
　　明栩瑶见状忙打圆场道：“二哥，你别气，夕月那不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么？当时我都特别害怕，夕月却一点儿也不慌，一直跟我说，她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出事，你一定能把那些蒙笪人打退的！要不是她，我心里还没底呢！”
　　齐王自然不会把朝堂上的事情拿出来跟她们女人讨论，只得顺势掩了怒意道：“真的？”
　　明栩瑶见他肯接话，便笑道：“是啊，夕月还拉着我研究了半天的琴谱呢，要不是信你，哪儿有这个心思？吓也吓死了。”
　　齐王这才有了点笑模样，却又皱着眉对夕月道：“那也不成，你这心思太糊涂！就算有什么事，你怎么能有这糊涂念头？只要能活着，什么事过不去？你要是有什么万一，我——”
　　说到这里却猛地打住了。
　　面上讪讪地，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自己想说什么？如果她有什么万一，他会怎么样？她现在连名分也没有，严格说起来，连他的人都不算，他居然就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想到她可能会自裁，他竟然有点后怕。
　　怕这个字，对他来说已经这样遥远。
　　第一次上战场时，他怕过，第一次被父皇责骂时，他也怕过，可是那都是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瞬间，从那以后，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渐渐忘记了什么叫怕。现在的他，是刀斧加身而面不改色的齐王，他早就已经习惯忘却，高高在上的齐王，其实也只是个叫做明栩璟的男人。
　　而她，让他想起了他自己。
　　这一刻他的思维有些乱。他习惯于冷静明确地规划任何事情，却不知道有一种感情可以这样扰乱人的思绪，千头万绪的想法像洪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把他的心淹没，他仿佛飘荡在情绪的海洋里，一时之间竟像个孩子一样错愕。
　　明栩瑶察觉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心中有一点震惊。她的这位二哥，一直是温和而谨慎的，他说话总是十分含蓄，今天竟然这样近乎赤裸裸的表达出了他对夕月的感情。
　　夕月真是个厉害的人，连二哥这样沉稳的人遇到她，都不可自拔。明栩瑶模模糊糊地想到。
　　这念头一转即逝，她甚至没来得及抓住它细细想下去，齐王已经清了清嗓子，对她二人说道：“你们若是有什么万一，那我岂不是连家中女眷都护不住的人？那还谈什么保家卫国？以后断不可有这样的念头！”
　　明栩瑶明明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微微一笑，故意揶揄道：“是，我二哥啊，可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又怎么会连家里人都保护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