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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水至清无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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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多少次地路过小学旁的那个精品店,眼巴巴地朝橱窗里望去。
那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随着大陆和台湾贸易限制的逐渐放开,一众宝岛流行的小精品店在城市里遍地开花,琳琅满目的发夹和配饰晃得姑娘们张不开眼。
可是我却不能随心所欲地拥有它们。
因为母亲说,如果是学习用品,比如复读机或者点读机,她会无限量地满足我;但是这些女孩子家的无用玩意儿,只能让我玩物丧志,所以她绝不允许我浪费一分钱在上面,哪怕前者的价格是后者的10倍。
我觉得我的少女心大概就是从那时起被我妈慢慢扼杀的。
所以,我只好拖着周周三番五次地去店里瞎逛,装作要试戴各种发卡和头绳,余光却一直扫着橱窗里我最心爱的那个小木马摆件。这个小木马是用水晶做成的。把它拿在手上,晶莹剔透地折射着女孩儿眼里的星光。
我喜爱至极,但不好意思反复去摆弄;一来店员最忌讳小孩乱动这样的易碎物品,二来我自己也害怕让店员甚至是周周看穿我的心思。
但是一切又怎么能逃过文周周的眼睛呢?
于是一个月后在我过生日时,她把这匹小木马摆在了我的眼前。
“天哪,周周!你哪来这么多零花钱?”
“我攒的,这可是我的压岁钱加零食钱啊!要不是我勒紧裤腰带,哪儿有钱剩给你准备礼物?”
“那也不够吧,你妈不是几乎不给你零花钱乱用吗?”
“我总是有办法弄来的对吧!嘿,我说你怎么这么奇怪,你不是应该高兴得表情错乱吗,怎么像我妈一样絮絮叨叨啊?”
“好好好,我错了。周周,谢谢了啊!”
年幼的我当然很高兴。我像捧着个神像似的把这木马放到房间最显眼的架子上,我要骄傲地向我妈宣告:“怎么着,这是人家送的,你管不着了吧!”难得有人愿意来祸害你女儿!
那只小木马我现在还留着,连同周周给它搭配的那个上了漆的木盒子。
只不过这玩物早已失宠多年,连放在书架底层沾灰的福分都没有;只是被我匆忙地塞进了一个廉价的储物箱,那小木盒上光鲜的漆也被箱子里的其他杂物给蹭掉了好多。
之所以这么做,不是我轻视周周的善意,而是我后来无意窥见这善意背后其实藏着一个不光彩的来源,正是它蹉跎了我对那匹小木马的全部喜爱。
其实,我后来发觉,我明明从那时起,对周周的看法就已经变得斑驳而模糊。
2.
那个生日后的第二年春天,我和周周一起去附近的超市采购春游食品。
我低估了自己的贪婪心,到了结账时才发现手推车里的食物总价远远超过了我的预算,而周周也没有多余的钱带在身上。
那时我们没有银行卡傍身,更没有发明手机支付这玩意儿。于是,我只好沮丧地退出交费队伍,灰溜溜地把食品放回货架。
周周看我实在是想吃散装称重的弹力糖,便悄悄跑过来,在散装柜台上四下瞅了瞅,确定没人后,从里面飞快地拿出几包、塞进口袋里。
我十分惊恐:“你你你,你这样不好吧?”
“没事没事,这个等会出门时不会报警的,你放心!”
我仍然试图劝阻她,周周却更加放肆,继续在旁边的糖果区又抓了几个元宝形状的巧克力。
我一边把推车里多余的东西放回货架,一边朝着天花板寻找有无监控器在怒视我们。
周周轻拍我的肩:“没事,你放心啊,我厉害着呢!”
回家路上,周周把口袋里的糖几乎都给了我。我忐忑地在房间里吃了一颗,竟然觉得一丝甜味都没有,便赶紧将其他的一股脑儿都给了邻居家的小妹妹。
我觉得,这里面只剩下一种酸涩而寒心的味道。
我很难不把超市盗窃的行为与那只小木马的来源联系在一起。我很难不去想象文周周是如何得出“我厉害着呢”这样一个触目惊心的结论。我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书桌上的小木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拿起木马,细细地摩挲,然后决绝地把它连着包装一起,扔到了杂物间的储物箱里。
现在,我又是一个人坐在床上,盘着腿。
小木马的事过去五年了,我都快要把一切默认为不知无罪、天真烂漫的莽撞之举了。但白天和田谧的那次对话,偏偏又让我那惴惴不安的记忆清晰起来。
所以,文周周,真的是你吗?
3.
周末的嘉言,热闹而又冷清。
热闹的是操场和体育馆,嘉言的体育特长生们正紧锣密鼓地训练着,他们要在暑假的“全国中学生运动会”上放手一搏。
冷清的是教学楼,高一的孩子忙着在家完成作业,高二的孩子忙着补习上课,而高三的准毕业生们则难得地放假在家,准备着几天后就要到来的高考。
每个人都很忙,忙着前进,忙着努力,忙着盯紧眼前的一方天地。
而我之所以出现在嘉言校园,是由于一档节目需要录制一个关于嘉言学子备战高考的片段。老师们自然不愿耽误高三学子的时间,便从高一高二挑选了几个“不误事”的前来配合。幸好配合的时间不是太长,大概三个小时后,我便从活动中脱身出来,站在男生宿舍楼前等着我约见的一个人——钱宇。
“翟斯可?嗯,田谧说你找我有点事?哦,对了,她已经跟我说了你不是始作俑者,那你,是来帮我揪出幕后黑手的吗?”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招呼他到旁边的奶茶站坐定,然后缓缓地说:“呃,实际上我是想让你再跟我确认一下这是你的NANO。毕竟,我也不希望有人冤枉我朋友。”
他明显有点不耐烦:“呃,划痕和歌曲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相信田谧跟你讲得已经够清楚了。我只想补充一点,那就是当时走廊的监控器应该是拍到了那个小偷的,应该就是我们嘉言的同学;只不过教务主任为了保全嘉言的面子,不愿意承认我们学校有小偷,才一直跟我们说那天学校的监控器系统出了问题所以全关闭了,没有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他不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后来通过别人知道的。你记不记得那几周天气很冷,雪也下得很大?当时我们数学老师的私家车停在教学楼后边的汽车坪里,有几个教工的小毛孩跟那车附近扔雪球玩,结果不小心把一块包了石头的雪球砸到了车门上,划出了一道长口子。我们数学老师当时就去监控室调看了视频,抓到了肇事小孩。我也是这学期听他无意讲起这件事,才知道那天学校的监控器根本没有关。如果监控器只是恰好没有拍到什么,教务主任为什么要撒谎说关了?”
我一时语塞,顿了顿说:“可是一般学生的话,教务主任有什么必要为他隐瞒呢?”
“对,所以我一直以为是哪个高材生或者老师的小孩。不过我们嘉言啊,藏龙卧虎的人多了去了,鬼知道每个人背后都有什么背景?”
可是我知道,文周周真的完全没有任何背景。
“那你为何不去找主任或者你们班主任质问呢?”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还有意思吗?东西很难追回不说,我也不想显得自己这么斤斤计较;再说了,我们班主任说不定又会顺便想起我违背校规带电子产品的事,然后在这个月的家长会给我父母脸色看……”
“那么,你希望知道是谁送我的礼物,希望知道谁有可能是那个你想要追到的小偷,是吗?”
“当然。翟同学,你这是在大义灭亲,会名垂千古的。”他突然松弛下来,微笑地期待着。
“嗯,我会用合适的方法告诉你的。”
我转身向校门走去,恍恍惚惚地,一不小心竟然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身体。
“喂,怎么走路呢,你……”突然,那个斥责声戛然而止,随后声音的主人猛地拍了我肩膀一下。
“翟斯可小姐,你是在一个人神游,还是在想某位易先生啊?”
4.
我抬头一看,周琳正穿着训练服,齐耳的短发上淌着汗。
显然,她刚刚参加完集训,正好在门口撞见了出神的我。
“哦,我没有神游……那个,你别乱说,我和易阳没有……咦,你听谁说我……”大概是还没从刚刚的思绪中抽出身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言语混乱地想要表达什么。
周琳瘪瘪嘴:“呀,你还说你没有神游!好啦好啦,易阳和你清白得很,行了吧。我都不用听谁说,那天我没请假就在教室呢!你看你一点都不关心好朋友……重色轻友……”
我正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周琳,心里磨磨唧唧地左右盘算着。突然钱宇不知为何又从宿舍楼出来了,看见校门口的我,便大方地打了个招呼:“嗨,别忘了告诉我答案啊!”
周琳眼里放着光:“什么,天哪,什么答案?不要跟我说这个人他难道跟你表白了?哇塞!”
我不知道周琳居然这么八卦。为了洗清自己沾花惹草的嫌疑,我只好说了自己因为那个NANO被人冤枉的事。周琳知道那个NANO是周周给我的礼物,于是瞪大了眼睛,一脸听鬼故事的表情。
我郑重地补上一句:“但我并不认为小偷就是周周,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在事情被搞清之前不要随便跟别人说。”
周琳仍旧有些发懵,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时,我一头栽倒在了自己柔软的床上。我需要想一想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想一想动机因果。
可我越是把所有的时间条件、背景信息、可疑线索和昔日回忆拼凑在一起,好像越是能拼出一幅完整而有逻辑、恐怖而难以令人置信的画面。
我是该相信每个犯过错的人就有可能完全改正,即使当年他不将其视为错误,即使后来他会和更多不那么好的人在一起生活?还是该相信人的性情就如一个幼时出土、成年封存的陶瓷杯,一旦有瑕疵有磕绊,后来所谓的无暇都只能是掩饰和欺骗?
我是该相信一个人足够有勇气出淤泥而不染,即使落入较差的境地仍然不卑不亢地保有真心、隔绝污垢?还是该相信河边没有不湿之鞋,我们早已被宿命教给了不同的处事方式?
我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背景音来自窗外疾驰而过的风。听说这几天台风在我国东南部登陆,大概这会儿正从我们市过境吧。
难怪这样恶狠狠,难怪尽是不具名的鬼哭狼嚎。
风太大劲太猛,只怕要从我心里也过境一番。
5.
从十岁开始,我就发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规律。
当你越是想避开某个不欲照面的人,你就越是能频频在每个时段与之不期而遇。这个人的世界似乎就在你们邂逅、谈论、分别的过程之后,终于与你有了勾连。有的人,你当然期待这样的意外惊喜;而有的人,只会给你阴魂不散的不安。
钱宇就是这样的阴魂。
自从我周末找他认真谈过以后,他好像总是能准确地在校园里和我相遇。周一升旗仪式解散时,我在升旗台旁看到他;周二跑操时,我在行进的队伍里瞥见同样在用目光找寻我的他;周三放学时,我差点又在学校的小卖部和他撞个正着。
于是我的尴尬、焦虑和苦恼一天天地加深,特别是我那所谓的自行调查眼看就要无疾而终、并且朝我预想的方向背道而驰。
因为我想办法和周周聊起音乐,试图套出她的确偏爱某歌手,所以才主动为我下载NANO里那些歌的事实;我想办法让周周注意那个划痕,七绕八绕地想要问她来源何处。但她似乎总是给我一个足够合理却有些含糊的回答,以至于我很难分辨这是敷衍还是真心。
后来我甚至剑走偏锋,居然选择向易阳打听他同桌的动向。
“你们俩不是好闺蜜吗?问我干什么?”易阳很是费解。
“你跟她才是物理空间上最近的啊!快跟我说说,你记不记得她那天上完体育课心情好不好?你记不记得她那天包礼物给我时是什么表情?你记不记得她昨天课间操和我聊完天后脸色怎么样……”
“你搞什么,我跟文周周三八线都粗得要变护栏了,我怎么会注意她?再说了,爷哪有功夫记住这些有的没的,还是上个学期的事……你问这些干嘛啊?”
“我不是看你对她挺好的嘛……那个,还有啊,你不是说文周周比我漂亮吗……嘿嘿,所以我这么问呢,纯粹是出于好闺蜜的视角帮我姐们试探一下啊,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多想哈!”我吞吞吐吐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小戏码,假装成一个八卦女侦探的样子。
易阳欲言又止,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是否对我莫名的八卦无言以对。
他阴郁地转了过去,我便自己坐在位置上傻乐起来。嘿嘿,虽然没问到线索,但是好像戏弄了他一下。哈,易阳难得还有被我得逞且不还击的时刻。
上午的课结束了。我一边乐呵呵地整理作业本,一边止不住地咳嗽。
“老大,你怎么老咳嗽啊,天哪,你不会咳血吧?”熊哥一边说着,一边假装嫌弃我的样子。
“唉,我就是上周感冒了没好好吃药,周末变天又着凉了,所以估计还得一阵才能好。”我突然凑过去,直直地看着我同桌,“嘿嘿,小心我一个传染俩!”
熊哥倒是很豁达:“传就传呗,传好了我去治不就行了呗。唉,你说你怎么可能先传染给我呢,要传也是先传给某人啊。”他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正在收拾书包的易阳。
我瞪了他一眼,回击道:“怎么会呢!我最喜欢我们亲爱的熊哥了,你不知道吗?我不仅喜欢你啊,我还特别仰慕你爸爸啊!”
熊哥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旋即用一个白眼说明他打死也不相信我。
“你别不信啊。你不觉得我们俩超配的吗?”
“……”
文周周也关切地转过身来:“你没事吧,斯可?”
那一刻,我看她的眼里有太多的复杂。有对她不择手段的嗔怪,有恨铁不成钢的沮丧,有真真假假难以分辨的委屈,但就是没有无所不谈的亲昵。我甚至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没事”,然后就快速避开了她的目光。
在我最想和一个人倾诉衷肠的时候,她却偏偏不能是那个答案。
6.
连着两天,我都请假跳过了下午的第一二节课。
因为我的感冒越来越重,喉咙也已经从百爪挠心的痒进化成了火烧火燎的疼。光靠药片和胶囊已经无法让我痊愈,于是我每天中午放学便去到三十分钟路程的中心医院吊盐水。
为了不影响我的期末复习,爸爸联系了医生朋友为我专门安插到了中心医院一个没有人的病房里。我左手吊着盐水,右手挥笔在小桌板上写着作业。为了充分抓紧这三个多小时,尽管护士建议我两只手交换着扎针,但我始终坚持把右手留给学习。
我记得好些年后,我常在各种媒体渠道上看到“女学霸公交车上写作业”、“高校女神边走路边看书”之类的无聊报道。大概那会儿网络已经特别发达,网友们爱在上面晒一些颇觉新奇的图,而主流媒体也以满足庸人猎奇为兴趣。我总是忍俊不禁地想,如果我的高中时代晚上好几年,那么大概我也能成为报道对象了。
输液完毕。我蹑手蹑脚地从后门进了教室,坐到座位上。我把刚刚一直按着的棉球扔掉,看着左手上一片片的淤青发了几秒钟的呆。
桌上是刚发下来的已批改完毕的作业,我翻了翻,不见早晨默写的古诗文句段。
因为这周我们组轮坐到了讲台正前方的缘故,我不敢询问易阳为何我的卷子莫名失踪。只好左顾右盼,想看看是不是落在了他的桌上。
突然我瞟见前方讲台的立面上用透明胶贴着一张古诗文默写卷,它正随着风扇的节奏翩翩起舞;纸的正上方写着“重默”两个大字,伴着下面几个鲜红的叉叉,铿锵有力地一遍遍嘲笑着那个不知羞耻的主人——
翟。斯。可。
7.
就在我血脉喷张的刹那,政治老师宣布下课。
我怒不可遏地冲去讲台,把那张难堪的卷子拼命撕下、用力地揉成一团,狠狠地朝易阳脸上砸去。
“你想干嘛?”一滴愤怒而羞愧的泪水从我脸颊簌簌滑下。
“……”
“我是哪里得罪了你?”
“……”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招惹你了!”我想起上午戏弄他的话。我没想他也有这么小肚鸡肠的时候。
“易阳不是故意的,他……”熊哥见事态不妙,连忙起身安慰我。
“是,他不是故意的!是那卷子自个儿粘了个透明胶跑讲台上昭告天下去了!”
“哎呀,不是,我帮他跟你解释……斯可你不要脾气这么大,这件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易阳你先道个歉吧!斯可看我的面子会原谅你的!”周周居然紧跟着李兆熊站起来,边劝我边朝易阳挤眼,示意着他。
我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他们是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臭男生,你文周周好歹也算我最要好的闺蜜啊!
你为什么不帮我提前处理掉这个丢脸的卷子,任由它随风飘扬?
你为什么向着外人说话,好像我一副不讲理的泼妇样子?
好,我明白了。
大概你文周周早就和易阳眉来眼去、心意相通了吧?说不定我问易阳的那些话根本就完完整整地被他透露给你了吧?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报复我戏弄他,而是在为我对你疑神疑鬼这件事帮你出气吧?
只有我这个傻瓜,被你们欺瞒,因你们受气,为你们蒙冤。
不知什么时候,周琳跑了过来,她直直地盯着周周,一字一句地说:
“再也别说什么你的面子了,文周周。关于你偷东西的秘密,我和斯可全都搞得清清楚楚了。”
这下连易阳都抬起头,座位四周几十只眼睛一齐看向文周周。
我想我永远都会记住那一刻。
记住周周闪烁游离的目光和似是而非的默认。
记住周琳咄咄逼人的眼神和不依不饶的指控。
记住自己无动于衷的冷漠和无情无义的刻薄。
多年后回想起,我好像懂了为什么总有人说我不近人情不沾烟火。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曾经蔑视这样的好好先生之语,却没想到它正是对我自作聪明的写照。
我不懂为人处世,我不知适可而止,我还常常试图对世间万物刨根问底。
而平凡的我又往往智慧不够而心气颇盛、机遇不淑而思虑有余,总以为自己能以上帝视角洞悉一切。
久而久之,刻薄、孤僻随之而来。而在找寻的过程中,我越是以为窥见万物众生的秘密,就越是不相信人性、兽性、心性。
可惜我时常忘了自己的名字,也就忘了那句忠告:
“再,斯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