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负情深》澄希沫浅

15、孤注

　　医院一楼大厅，在收费大厅排队许久的颜念念，低头跟进缓行的队伍，心浮气躁，深陷于昨晚与母亲那没有达到理想效果的谈话，不经意间听到有人叫她，声音飘忽充满不确定性，抬头循声张望，意外发现，前面的人数只需动用个位数就能数清，不禁松了一口气，寻人未果，萦绕在心头的烦躁也少了几分。

　　“念念......念......还真是你，”声音细微，但穿透力极强。

　　待人凑到眼前，抬头对上视线的前一秒，颜念念还以为是幻听。

　　“刘姨？您好啊。”原来是早前与父亲搭档工作的刘护士长，印象中端庄大气的漂亮阿姨，如今人老珠黄，岁月变迁，时光不饶人，颜念念不经意间拖长了声音，语气极力压制着对岁月残暴侵蚀容貌之深的惊叹，让问候显得平静周全。

　　“你也好啊，你父亲身体怎么样了？”

　　“没大碍，年纪大了，老毛病犯了。”

　　“老毛病啊，也是，还不都是那几年闹得落下的病根，我家那口子早几年也一样，不过他倒是早死早享福，留着我一个人守着。”

　　“刘姨，请您节哀。”颜念念随着队伍挪了挪位置，话题尴尬，一时语塞，大脑飞快翻找，调度着有关刘姨家的记忆。

　　“从那个年代走过来，什么没经历过，早就放下了，总要为活着人的努力活着，像我孙子今年都娶妻了......。”刘护士自顾自接着话说下去，似乎并未发觉颜念念的尴尬。

　　颜念念脑中闪回昨晚的对话：
　　“妈，你再劝劝父亲吧，尽管观察了这么久，又做了很多检查，爸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可我就是不放心，你们就搬到我身边吧。”

　　“念念，你父亲念着这里的地方，总盼着有一天能把她盼回来呢，所以不肯走啊。”母亲向玻璃窗外回望，话语间饱含无奈。

　　“妈，是那个人么，小小年纪非要榜高枝，信誓旦旦说什么也不要，最后还不是拿着钱离开了么！怎么还会回到名扬。爸就这样一直等，什么时候是个头，这回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这么固执！”

　　“唉......说来也怪不得那孩子，都挺苦的，说到底还是时代戏弄人......。”

　　“下...一...位......”医院收银窗口传来拖沓的女声。

　　“念念，到你了，后面都是人，你往前挪挪。”刘姨推了推颜念念，颜念念回过神，赶忙往前挪挪，后面的人群停止了嘀咕，呼呼啦啦的跟上来，医院大厅又恢复了平静。

　　“啊！”窗口另一端的小护士一声惊呼，彻底将颜念念拉回现实，只见惊呼声未及高音，便拦腰折断，婉转的变为：“啊，是老院长的单子啊，您怎么在这里排队，您稍等，马上就好。”

　　“滴”刷卡，签字，取单据，一气呵成。

　　“刘姨，那我先走了，有时间再去拜访您。”

　　“好好，帮我给你父亲带个好。”刘护士长望着颜念念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医院花园一角，两个中年男人碰了面神情凝重。
　　“明宏，当年你从现场抱回明深，你确定童家人肯定不在场？”林陆声顾不得寒暄，直接发问。

　　“肯定，其实义父当年早前几个月就让我在名扬市看护你们一家，担心故人来找麻烦，那时童刚出现在名扬市，我还以为他是来看明简的，不过后面发现他和医院里一个小护士走得很近，后面童家人跟过来，那日童刚应该是有意甩掉这些人才会飙车，后面才会在滨海大道出事故，那时童家还增派了不少人留在这里找童刚身边那个小护士，当时我就猜到了一二，应该是和你预想的一样。”明宏和林陆声一样思绪飞快，理着现有的线索，以此平息心中对事态发展越来越不可控的隐隐不安。

　　“而且后面是颜院长和穆医生收治的明深，颜院长当时还劝自家女儿念念抚养明深，想来颜院长这边应该是不知情，难不成你带明深回沪深的时候，童家人发现了什么端倪？”林陆声回忆着当年的线索，一点一点的梳理着。

　　“应该不会，当时我们来得很隐蔽，那时颜念念也并未在我身边出现过，她的身份是我们带着明深从美国返回沪深才公布的，这期间接触的都是自家人，应该不会走漏风声。”明宏细细排查着当年接触过那件事的人，摇了摇头。

　　“那三年前童家前去找明深，怕是有心人在时间上做了估算，拿巧合做文章，想勾起两家的恩怨，好坐收渔翁之利。”

　　“两家的恩怨？看来外人低估了明家和童家的关系，二十多年的战友情，互相交过命的，哪有那么好揣测！”明宏拂过右手虎口的老茧。

　　“童家的少夫人是什么背景，她既然已经知晓明深的身份，不提早为自己女儿打算，如此能耐得住，怕是不简单。”林陆声若有所思。

　　“童刚当时执意离家，童家突然对外宣称婚讯，老夫人保的媒，传言说是童家老夫人的学生，婚礼结束童刚就失踪了，童家小姐童艺澄不足月就出生，算起来新娘子应该是婚讯前就怀了孩子才对。那孩子从小就和明深走得近，总嚷这要嫁给明深，童言无忌，不过明深在名扬这边上高中的时候，童艺澄曾跟过来过，她母亲都找到我们那里去了，难保她没有将女儿托付给明深的心思，或许她在等时机成熟。”明宏说完，望了望天，见天上的云朵缠绕如漩涡，顿感自己也同样置身于漩涡内，责任，义务，何去何从。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加想象，均可得过且过，情有可原，可难的是很少有人能如此置身事外，毕竟人心难测，你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你愿意以君子之礼行天下，不代表其他人也愿意以君子之礼相待。

　　“时机？现在这一局死棋，除非有一方会耐不住性子，先行悔棋，不然我看这时机很难等。我这段时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明深这孩子心毛，只怕他贸然揭露所谓的真相，会让那些潜伏许久的暗中势力，寻到突破口，一拥而上，到时明家和童家要何去何从？”林陆声对着花园里一处有些衰败的植株望着出了神。

　　远处一株执拗的与秋季较劲，显得疲惫不堪的苍耳植株，却保有稳重的墨绿，熟悉的颜色，林陆声的记忆有，童刚的记忆有，明家老爷有，童家老爷也有,深刻，不可磨灭。

　　“无论如何，都要看好明深，明清的世界，不能再有悲伤了。”林陆声收回视线，目光如炬。

　　“陆声，你大哥大嫂那只是个意外，童刚不会怪你的，可是明浅的状况当真还能拖下去么，明深早晚会知道的。”明宏担忧。

　　医院门口，面容俊美的男孩，身着墨蓝色，面料厚实的粗线针织毛衣，内搭浅色斜纹衬衫，一条稳重不失活泼的深色牛仔裤，向着住院部走去，阳光在他冷硬利落的短发上染上一层暖暖的橙色光晕，引得路人目光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