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近恋爱了》紫脂

6、再遇

　　玉娥对于那次家宴之后的印象有些模糊了。大抵不过是她与崇一直在聊天，时而又有其他皇子皇女及其家眷过来攀谈——毕竟这人身上明晃晃的写着“未来天子”几字，没有人不想巴结的。总之，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举办这次宴会的人是当朝帝后之外。

　　后来，在避暑山庄的日子里，玉娥还与自己的公公——那位著名的天子有过两次意外的相遇。

　　第一次因为是太子有事外出，事态紧急，一连三天都没有回来。玉娥待在屋里实在无聊，便出门转转。

　　当走到清泉宫附近，潺潺溪流之声响起，不由想到上次大雨雅乐，一时有些怀念，于是进去看看。这次宫内没有喧闹，与周围的环境一起，呈现出一种自然的幽静来。里面负责维护宫殿日常修护的宫人一见到她进来，悄悄地隐去了。

　　玉娥围着中间的溪流转了一圈，环顾四周，见这宫殿修得高大气派，立柱可堪两人合抱，因为白日没有点灯，角落显得有些阴暗，溪水常年流淌而过，凉气盘旋于此，浸染出一种天然的湿意，非常舒服，她倒真的有些不愿走了。于是，玉娥拒绝了宫人的服侍，静静站着呆了好半天才离开。

　　哪知道刚出来，刚被人服侍着穿上鞋履，却见不远处一座山坡上，一个人影款款而来。

　　待近了，才发现这人原来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李英玄。他面上带笑，同玉娥请过安后，道：“皇上请太子妃过去一叙。”

　　皇上？玉娥有些发愣，却也不敢违抗，跟着他走了。

　　一路往上，才发现原来这山坡上另有玄机：半山腰往上处有一块巨石赫然安睡于此，石上修着一处凉亭，亭曰“松风”，一旁松树高耸入云，枝叶浓密，飞檐隐于其中，从里面看外面容易，若想从外面发现这处佳境，倒是有些困难了。

　　玉娥正由李英玄与贴身丫鬟一前一后服侍着，攀爬一处较为陡峭的台阶，无意间抬头一看，亭中之人的背影已经渐渐清晰了。

　　他今日穿着一袭墨绿色的袍衫，与这周围的景致倒是十分合适，光看背影便令人觉得风姿中带了几分清雅。玉娥却不由想到那天家宴，他穿明黄龙袍时，那不怒自威的气度又与现在略有不同了。

　　玉娥心里忐忑了几分。其实她与他首次见面时，自己心里除了点点诧异、紧张之外，其实更多的是激动。但是现在，好像紧张更多一些了。

　　她微微垂下头，目光没有直视，就这样被引进去了。

　　“陛下金安。”

　　一开始，皇帝没有立即叫她起来。隔了片刻，才听到他说：“起来吧。”

　　玉娥于是看见了他的脸。面无表情。然而，这使她感到更加紧张了。

　　“坐下吧。”

　　 玉娥便坐下了。坐在他对面。

　　“你今天好像有些拘束？小友。”皇帝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

　　玉娥笑了笑，紧张的心情倒因这句调侃似的话慢慢淡了：“那时因为为陛下的气势所慑啊。”

　　皇帝看起来颇为愉悦。他问：“崇不在，这几日过得还习惯吗？”

　　绕是玉娥，也不紧脸上一红。这人毕竟是长辈，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长辈。被这样问话，总给她一种自己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错觉。多心点的人，还会怀疑是否公婆对自己不甚满意，怪罪自己平日霸占丈夫太多。好在玉娥没有多想。她只是微微压低了下巴，声音也难以察觉的小了些，回答道：“还好。”

　　皇帝见眼前这人因此露出一点羞态，觉得珍贵，只含笑看着她，也不说话。

　　玉娥坐在那里，手指抠着石桌，想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问出心中忧虑：“父皇，近日朝堂上有什么大事么？崇他此番前去，会不会有危险？”

　　玉娥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话。可当她抬头看见皇帝微沉的脸色时，才明白自己可能话里有些不妥之处触及到这位帝王的底线了。

　　“父皇，我……”难道是因为自己身为一介女子，妄图谈论政治，被他厌恶了吗？

　　“不要叫我父皇。”皇帝突然道。

　　玉娥看着眼前之人冷硬的面容，这才发现他长得与崇相比，其实是有所不同的。然而，初次见面时，她却仅仅关注他的欢声笑语去了。以至于忘了这位君王，在别人口中，是多么的雷厉风行，冷漠威仪。

　　可以分明地看见，他的眉毛更硬一些，面颊更硬一些，神态更硬一些，整个人都体现着“硬”的特质。当他不笑的时候，“冷”的特质又叠加其上，分外明显了。崇则不会。或许是他还没有亲生父亲这样的阅历，需要继续成长；也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像他这样“冷硬”。

　　如今，他动怒起来，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儿媳的身份。玉娥感到惶恐，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眉毛皱起，猛然抬头看他，眼内的光盈似乎要溅出来了一样。她修正般的喊道：“陛下。”

　　皇帝这次颔首了。

　　玉娥却不敢再问崇的事了。她长于世家，其实也是个敏感懂事的人，经此一次，绝对不敢再随意挑战这位君王的权威。

　　于是，面带颓然地坐着。

　　皇帝忍不住抿了抿嘴角。这个小姑娘以为自己将有些情绪隐藏得很好，少年人自以为是的通病啊。

　　“你近日有做什么新曲吗？”皇帝突然发问。

　　“没有……”玉娥答，“这些日子天气太热了。”

　　“哦？那小友是春日作曲呢？秋日作曲呢？还是冬日作曲呢？”

　　听见他这样打趣的话语。玉娥也不禁开玩笑道：“春日太乏，秋日太倦，冬日太冷啦。”

　　皇帝忍俊不禁：“想不到这样‘勤奋’。”

　　“是啊。”

　　俩人终于又找回一点当初合奏时的感觉了。

　　“嘘。”皇帝突然道，“别动。”

　　“怎么啦？”玉娥睁着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轻声问。

　　皇帝但笑不语，只是示意她不要说话，不要乱动。

　　玉娥很听话。

　　皇帝突然倾身而来。他伸来的右手在玉娥眼里就像慢动作一样。也正是趁这个机会，她才注意到，原来他今日穿的这件衣裳不但是墨绿色，还绣有竹子的暗纹。他拂过的袖风里，传来淡淡的檀香气息，很安抚人心的味道。

　　玉娥还在胡思乱想，皇帝却将她轻轻拉开。她随着一起转过头去，发现自己身后停着一只浑身翠羽的小鸟。

　　太美了啊。

　　俩人于是忍不住相视而笑。

　　玉娥看着皇帝要去抓它，一颗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她从小还没做过这样的事呢，小时候顶多扑扑流萤与蝴蝶，哪里会玩这么大。

　　皇帝轻轻挪动了一下，伸出手。

　　那只鸟挥动了一下翅膀，微微侧首，随时都会飞走的模样。

　　“别动了，小声一点。”她实在是太担心了，也没注意到有何不妥，上前拉住皇帝的袖角摇，期待他能听见自己建议。

　　皇帝回过头，冲她一笑。然后一鼓作气抓住了那只鸟。

　　“好耶！哈哈！”玉娥忍不住拍掌大笑。

　　“来，你拿着。”皇帝将蓝色小鸟递给了她，“小心一点，它很灵活的。”

　　玉娥全神贯注都从他手里接过那只鸟。当手中被毛茸茸的触感填满之时，那鸟儿一动，扑扇了下翅膀，却吓得她大叫一声。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是叶公好龙吧！”

　　玉娥红着脸。

　　二人并排坐下。皇帝似乎也心生感慨起来，回忆道：“我们小时候，男孩子都喜欢玩这个。那时，最勇猛的其实并不是这样直接抓住，而是用一个弹弓，随地捡一颗石子，将它击落下来。后来大些，便用弓箭。射击的目标也变了，多是些大雁，老鹰之类的。”

　　玉娥握着鸟儿，将它放在自己腿间，浑身僵硬道：“是么，那可真是，越来越血腥了啊……”

　　“害怕吗？那就放了吧。” 皇帝温柔地关怀。

　　“可是——”

　　皇帝捧住她的手，用力一抛，鸟儿便振翅飞走了。

　　玉娥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词语：生杀大权。

　　皇帝比她高。他淡淡地从高处看着玉娥的侧脸。

　　“飞走了……”玉娥盯着越飞越远的无名蓝鸟，呢喃。

　　“嗯。”

　　俩人又坐了会儿。

　　玉娥说：“陛下，我该回去了。”

　　“那么一起走吧。”

　　一路上，玉娥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皇帝也没说什么。

　　要分离时，他突然说：“崇无事。”

　　玉娥愣了愣，抬头看他。皇帝却已经先一步离去了。

　　帝王都是这样喜怒无常的吗？玉娥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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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其中一次。另外一次，却是一次十分尴尬的会面，以至于玉娥后来总是刻意躲着他。

　　那是一个闷热午后。

　　流淌在空气中的除了闷热，还有隐隐约约的躁动。

　　玉娥正与太子崇在书阁里缠绵。压抑的喘息声平白惹人脸红心热。

　　一开始，俩人来此的目的十分纯洁，只是后来……也不记得是如何开始的了。大概是因为燥热的天气，总是容易天雷勾动地火吧。

　　当战事愈酣，玉娥面色潮红，忍不住动情浅浅低吟时，抬头间，却猛然一惊——

　　透过书缝，看到的是一张熟悉诧异的脸。

　　好在藏书将俩人很好的隐藏了起来，等闲人无法看到里面的人究竟是谁。而且稍后，他也很快走了。

　　不过，那时玉娥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时候的尴尬与惊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