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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恶心 ...

  •   两个人吃了饭,又在摊子旁边坐着同老板聊了会天,眼见天色渐亮,便付了钱,起身解开拴在一旁木头柱子上的缰绳,牵着两匹马上了路。

      路上,也不着急,只问了目的地怎么走,便慢悠悠地走过去。

      下属忍不住问:“大人来时,一路上快马加鞭,恨不得肋生双翼,早点赶到这里。如今怎么到了,却反而不着急起来了?”

      男子却不答,只笑道:“不着急。”

      俩人牵着马走,闲庭信步一般。路经一处小摊,摊上摆了五颜六色的编织物,初看艳俗,毫无值得品鉴之处,他自是目不斜视而过,待行出几步,忽然听闻下属小声道:“大,大人。”

      “怎么?”

      “没什么,就是看到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想为家里的女人带一两个回去玩玩。嘿嘿。”下属是个老实人,说这话时,颇为不好意思,摸着脑袋道。

      有什么好玩的?他不解。出身皇族的人,自小什么珍奇事物没见过?这一点,之前下属想的却是分毫不差的。

      但他却无意为难眼前这个脸红的老实人。刚想点头同意,忽然想起这人“御赐”的身份,心中忽然生了轻微不适,忍不住起了坏心思,逗弄道:“那可不行,赶时间呢。”

      “可,可您刚刚还说,还说不着急……”那人一听,急了,说话也结巴起来,就差手舞足蹈地表达心中的着急了。

      年轻人见了,心中不适稍缓,笑道:“那好吧。那你去吧。”

      下属又被这果断的三言两语搞蒙了,站在原地,暂时没有反应过来。

      “又不去了?”

      “额……去去去。”

      他也牵着马跟过去。见那汉子明明八尺大的个子,却弓着身子,虾子一样缩着,在红红绿绿的小摊前挑一些女人用的东西,姿势僵硬。

      “噗。”他远远站着,没忍住笑出来。笑出声后,天生的礼仪又促使他亡羊补牢、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好在隔得不近,笑声又小,下属没听见。

      笑罢,便有几分无聊。这一幕熟悉的场景忽地令他想起另一件事。那时,他与她的关系还很好。那日,她生辰。他从皇宫上朝回来,刚进门,便看见她穿着一件桃红水绿的襦裙,发饰精美,亭亭玉立地站在回廊里,也不说话,只单手挽着廊边的藤蔓,冲他盈盈地笑。

      他假装不知,问,你做什么在这里呀。

      她听了,便有些沮丧与失落。

      他走近了,忽然把脸靠近,低头冲她笑道,傻瓜。

      她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又窘又怒,作势要打他。他虽然还没完全成年,但好歹也是一个男人,天生个高腿长,真要跑啊,她也追不着。俩人便在院子里兜圈圈。

      他举手投降道,诶,我错了,别生气,我带你出去玩便是了!

      她最抵抗不住这样的诱惑,一听,笑容便重新回到了脸上。

      路上,她看到了自己素日里最爱的首饰店“黛浓阁”。他随她进去逛。女孩子一见了漂亮的珠宝便移不开目光,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蝴蝶步摇上。

      他故作不知,半拉着将她拉回了马车上。

      她有些郁郁寡欢。

      他便感慨道,最近上朝,听父皇讲,全国又有哪里哪里受灾啦,又有哪里哪里饿死人啦。

      她听了,又愧疚地低下头去,默默无言。

      午饭,他们在“珍馐楼”用膳。

      他谎称如厕,却其实背着她,带着随从,急急慌慌地又回了那家店,尤喘着粗气,对老板说,把那个蝴蝶步摇包起来。

      身旁的人笑他,殿下,这种小事,您吩咐一声就好,哪里用得着亲自又跑一趟呢。

      是啊。这样太傻了。他接过东西,心里虽然这样想着,脸上却抑制不住地笑。是因为什么呢?估计是因为一想到她之后惊讶欢喜的表情,便不愿假他人之手吧。因此,也不算什么小事了。凡是与她沾边的事,在他的词典里,都是天大的事。

      那时的他,是不是也这样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这些日子,他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与她有关的事,逼迫自己开心起来,可此时,那道身影却再次入梦。

      他一瞬恍惚起来,牵着马,立在往来的人群里,眼神迷茫,仿佛一个迷途的孩子。

      直到下属挑好东西,重新走回来,唤他几声,他才勉强回过神来。

      “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他掩饰地笑。

      “这是送给您的。”

      那人递来一个编织物。

      他低头一看,忍不住失笑。这人倒是憨直得可笑。

      “多谢。”他接过来,寥寥一看,粗粗硬硬地结,手法并不精美,颜色也混俗。

      他简直要为自己目前这个挂名手下的审美扶额。可又不能不收,毕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他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一个以鼓励教育为主的主子。

      “你买的其他呢,我看看。”

      下属依言展开手,里面还有三个款式不同的编织物。一个是蝈蝈,一个是香包,一个是蝴蝶。

      太子瞥了几眼,一言不发地拿起那只蝴蝶,又将自己手里的那个放回去,道:“我要这个。”

      “是……”下属眼神跟着那只蝴蝶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憋回去了。

      “舍不得么?”太子问。

      “不……”

      “下次不要再把最丑的给我了。”

      “是……”

      太子转过身,不经意地想,自己是否应该庆幸,自己这个挂名手下,还残存着一点尚未泯灭的审美。

      俩人一路不停,走到了镇长家。

      镇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长得肥头大耳,笑眯眯的绿豆眼,大腹便便,油光满面,多看一眼便让人感到腻味。跟在他身旁的,还有与他同款身形的儿子。俩人不愧是父子,连说话气质都相差无几。

      镇长并没有怀疑眼前俩人的身份,理所当然地以为又是上面派来的人而已。

      父子二人恭恭敬敬地将俩人迎进去,又将他们安排在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小院里。

      太子摸着下巴,笑道:“挺不错的呀。”

      镇长点头哈腰,笑呵呵道:“老规矩,老规矩了。您们二位放心在这里安歇,没有任何问题。”

      “哦,哦,好的。”太子故作欣喜,拍手道。

      父子二人见了,只觉一切只在掌控之中,忍不住默默相视一笑。

      彼时,太子正背着手,假装欣赏小院的景色,余光瞥见二人的动作,不禁垂眸。他压下心中的厌恶,笑着转过身,同二人攀谈,说这间小院设计得很有品味。

      “是,是。”父子二人便笑眯眯地点头,仿佛两个不倒翁一般。

      待他们心满意足地走了,太子才皱眉,同下属吐槽道:“俗不可耐。”

      “……额,是的。”其实我觉得还好啦……

      “太臭了。你等会把这里打扫一下。”

      “……嗯,是的。”其实我也觉得还好啦……

      晚饭时,镇长派儿子来请太子主仆二人。

      镇长儿子同他一个做派,是个油光水滑的胖子。他来得有点急,不免出了点汗,便拿着帕子在那里擦,边擦边转告自己爹吩咐的话:“……便是这样了。我爹说了,届时还请二位一定要出席,这也是他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他说话刻意文绉绉的,用词还不大准确,自个儿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还颇为得意。

      太子看不上他这样的做派,却又不能任凭自己的喜好表现得太冷淡。他素来喜洁,因此一边听着来人说话,一边却心不在焉地,忍不住将眼神跟着那张站满了汗水,皱成一团的帕子一直转。直到来人想要伸出那张捏着帕子的手,拍他的肩膀,他才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正色道:“好的,我们收拾一下,待会就去。”

      晚上到了那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答应来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二位小弟,高兴,随意啊!”镇长儿子挤眉弄眼,一副“都是男人,知己知彼”的眼神,黏糊糊道。

      依太子的眼光来看,这是一间狭窄肮脏的暗房,估计白日正午时刻也见不得什么光。屋顶极高,却并不宽阔,配合昏暗的灯光,使人恍惚生出一种身处地下的错觉。

      坦白说,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心里同样为这样一个西南边陲的小地方,也有这样成熟的产业而感到荒谬与可笑。甚至还有一点难以言说的悲哀。

      对面,那对父子身边都坐了相陪的姑娘。那两个姑娘,看模样年龄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脸上还挂着懵懂与呆滞,却因为生活所迫,只能坐在这里,出卖色相,任由两个可以做她们父亲、爷爷的,像猪一样的男人上下其手,将口水涂满脸颊。

      他看着这样的画面,心里下意识地直犯恶心。

      镇长说:“挑一个吧。”

      妈妈便又带了几个姑娘上来。那些女孩鸡仔一样,站成一排,任由客人挑选。

      太子不想,说:“算了吧。”

      下属也说:“算了吧。”

      镇长说:“诶,这哪里行,你们是客人,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相比去服侍父子二人……姑娘们都忍不住将眼神看向了太子主仆。

      太子微微皱眉,意外发现其中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孩子。

      小孩子几乎还看不出发育的痕迹,却已经学会抬起单薄的小脸,对他暧昧地笑了。

      太子忽然觉得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站起来,道:“我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失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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