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四、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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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进宫
映月楼通常在酉时以后才开门营业的，所以，白天的时候，映月楼一般是大门紧闭，拒不见客的。
不过，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例外，他们不管什么时候来，映月楼都照样得开门放人进来。白玉堂就是这么一个例外的人，不过他倒是不用映月楼专门为他开门，白五爷来去向来是不用门的。
翘着二郎腿斜坐在漪月的竹榻上，白玉堂抱着一小坛女儿红，兀自生着闷气。上午他睡醒了爬起来的时候，才想起来早上展昭起床的时候似乎是一脚把他踹下床了。他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摔醒了，可脑子还没来得及完全转过弯儿来，一心就想着爬回去接着睡了，竟没有想到找那只臭猫报仇的事。直到真的睡醒了，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可那臭猫早就跑的没影了，让他到哪里找去？
他白玉堂居然会不明不白的吃这么一个大亏，还是吃了那臭猫的亏，这口气要他如何咽的下去！偏偏他左等右等，就是死活等不回人来，眼看着都到了正午，他的耐心终于耗尽，一气之下，直奔了漪月这里来。
“白五爷——”在廊下逗弄着笼中珍珠鸟儿的漪月，闲闲的斜瞟着白玉堂，拖着长调问道：“昨天一大早跑得不见踪影，晚上不回来也不打声招呼，白五爷还真把我这里当客栈了？”
白玉堂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笑道：“好妹子，别气，昨晚真是忙累的够呛，忘了告诉你一声！”他说的虽是道歉的话，语气却一点歉意不带，反而是嬉皮笑脸的让人恨不得冲上去咬几口解恨。
“你昨晚在哪睡的？不会是街上吧？还是哪个美人儿的香闺？”漪月懒得和他计较，只瞪他一眼作罢。
“昨晚啊——”白玉堂又打了个哈欠，才意犹未尽的道：“哪里有什么香闺，倒是臭猫的猫窝有一个！”
“猫窝？”漪月杏眸一转，这次反应过来了，笑了笑，道：“老鼠睡在猫窝里，还真是够新鲜的！不过，你和人家展大人认识也不过一天吧？怎么就睡到人家屋子里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白玉堂这才发觉自己和展昭真的是只认识了一天多几个时辰，为什么，和他吵嘴打闹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反而，觉得……争斗也好、取笑也好、不由自主的挺身而出帮忙也好，都是那么……自然……
这不太像锦毛鼠的风格啊？
难道他俩真就是天生的冤家对头？
邪门了！
“喂！”忽然，漪月不满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同时，一个爆栗在白玉堂的额角毫不留情的敲响：“不就是在猫窝里睡了一晚上吗？睡傻了？发什么呆啊？”
“去去去，”白玉堂不耐的将在自己头顶作怪的手拍开，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五爷烦着呢！”
漪月抿唇一笑，“烦什么？烦今晚怎么回猫窝睡？是不是展大人嫌你睡相难看，把你轰出来了啊？”知道这个对敌人狠厉非常的人对自己其实是没什么法子的，所以漪月也就不怕死的问了出来。
“什么？他轰我？”白玉堂气得脸都快紫了，愤愤的道：“我把他轰出去还差不多，五爷今晚就占占猫窝，给那只臭猫点颜色瞧瞧！”
皇宫。御书房。
赵祯坐在御案之后，望着书房内的三人，微微含笑道：“包卿，银库失银一案，程观泰这边算是结案了，不过包卿昨日进宫时，说此案牵涉甚广，不知包卿可曾查出些什么？”
“回万岁！”包卿微一躬身，道：“就微臣所掌握的证据，以及展护卫探听回来的消息，涉及此案的有禁军的孟广、黎甫英二位将军，以及户部员外郎张威、王恪两位大人，礼部侍郎施毅大人，这几人的名字都曾出现在从程观泰府中搜出的账本上，例外还有几封书信，是外方的几名官员写与程观泰的，信上多提到‘主上’二字，臣怀疑此案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哦？”原本端起茶碗欲饮的赵祯闻言，又放下了手中的青瓷茶碗，皱眉问道：“包卿的意思是程观泰是被人指使的？那包卿可曾查出这幕后指使之人是何人？”
包拯缓缓摇头，道：“究竟是何人指使程观泰，微臣尚未查出，但微臣有一想……”
看着包拯欲言又止的神色，赵祯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想了想，还是道：“说吧！”
“黎甫英、张威、施毅三人都是皇上亲政之前，由襄阳王爷直接引荐入朝的，孟广和王恪曾在襄阳任职，而孟黎二人所在的禁军，正是由襄阳王爷掌管，与程观泰书信来往的几名外放官员恰巧都处在襄阳附近，诸多矛头都指向了襄阳王爷，所以，臣怀疑……”
赵祯脸色一变，说不清是惊是怒，却没有立刻开口。
展昭一见赵祯神色，就知道赵祯心里对这个猜测的抗拒，忙上前道：“皇上明鉴，包大人只是就事论事，并无诋毁皇亲的意思。微臣暗查程府的时候，曾旁听过程观泰和孟将军的谈话，期间程孟两人虽然都呼那幕后之人为‘主上’，百般小心，但孟将军却有一次提到了襄阳，程观泰听后，神色大变，甚是紧张，孟将军也很是后悔。臣想，不管这主使之人是否襄阳王爷，也必然与襄阳有关，皇上不可掉以轻心。”说完，又将自己这几日暗中探查的细节说与赵祯听。
被展昭这么一缓和，赵祯的脸色好看多了，一旁的公孙策看着，心里暗暗叹气，展护卫还真是护卫的到家，不但要防着刺客，还要防着皇上的怪罪，大人该给他加俸啊。
赵祯舒了口气，道：“襄阳王叔自来待朕十分亲厚，朕即位之后，他代为摄政，却丝毫没有专权独断之事，朕亲政之后更是将大权全数交回，只留了禁军自行掌控，要朕怀疑他做出这等祸害江山之事，朕实不能做到！”
包拯却暗自道：他大权交回怕是要韬光养晦，掌控禁军却是掌控了皇上你的安危，仅在要紧处着眼，还真是国手之风。不过这话他却是不便再说出来，天子毕竟少年，有些事一时接受不了，须得慢慢来，他也不愿展昭再在中间为他斡旋。
“臣也不希望是襄阳王爷主使此事，臣会对这件事细加查证……”包拯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折中的方式说。
赵祯重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碗内香茗，思虑着道：“这件事还是暗查的好，免得让襄阳王叔知道，朕怕伤了他的心！”
“……是！”
赵祯握着茶碗，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看了看窗外天色，向包拯道：“时辰不早了，包卿早些回去吧，这件案子就偏劳包卿了。”
包拯躬身行礼，道：“为皇上分忧，乃微臣责任所在，皇上言重了！”
赵祯含笑点了点头，望向展昭道：“展护卫就不必和包卿一起回去了，今天是初十，展护卫要在宫里当值，反正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你递牌子进宫的时间，何必来来回回的麻烦！”
展昭不料赵祯会有这样一句，不由怔了一下。他今日从早上睁眼开始就没闲着，先是护送了包拯进宫上早朝，下朝回衙之后，和公孙策一起调查孟广等人的宗卷，却发现官档里少了几年的部分，便又往吏部跑了一趟找到了那部分，再回到衙门，已经过了午饭时辰。被公孙策逼着匆匆吃了几口，便着手整理刚刚拿回来的官档，还没弄完，宫里便派人来宣几人觐见。如此奔波往返了一天，加之功力初复，实在有些疲累。若是真省了这一趟，于他倒是轻松，不过让包拯和公孙策就这么回去，他却怎么也不放心。
赵祯看出了展昭的忧心，笑了笑道：“展护卫是担心包卿的安全？可真是尽忠职守啊！这样吧，今晚空班的是路则风，让他早一点出宫，送了包卿回去再回自己家！小应子，去跟路则风说一声！”
“是！”小应子应声而去。
包拯三人见赵祯如此安排，都有些微微的诧异，不过却也都默契的没说什么，只谢了恩典。
安排妥了，包拯与公孙策便行礼退出了，展昭将两人送了出来。
出了御书房，公孙策才一脸忧色的道：“展护卫，你的晚饭怎么办？”
展昭不由失笑，叹道：“先生，偌大一个皇宫，还能饿着展昭不成？”
公孙策瞥他一眼，凉凉的道：“皇宫倒是饿不着你，学生怕的是你自己饿着自己！”
展昭面上一红，微微笑着低头不语。
他……真的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吗？
送走了包拯和公孙策，展昭回到御书房，本以为赵祯会批个奏折或是看看书什么的，不料一进御书房，却见赵祯负着手在书房内缓缓踱步，似乎若有所思。
见展昭进来，赵祯忽然笑了笑，道：“若朕记得没错，展护卫是江南人！”
展昭的思绪显然没有赵祯转变的快，望着赵祯的笑脸一呆，才回过神，微微躬身道：“回皇上，皇上记得没错，臣是江南常州人！”
“哦！”赵祯似有意似无意的点了点头，向展昭道：“事情多的烦人，陪朕走走吧！”
展昭心里虽觉赵祯的话没头没脑的很是奇怪，但还是应道：“臣遵旨！”
赵祯看了一眼展昭的严肃神情，微微摇头叹气，转头望向身边的小应子，道：“去准备晚膳吧，就在畅风阁用！”
“是！”小应子应声退下。
展昭陪着赵祯缓步在宫中走着，赵祯不让他如其他护卫一般跟在身后，他便只好陪在赵祯身边半步之后。
“展昭，你出身江湖，能否给朕说说，这江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赵祯饶有兴趣的问道。
展昭忽闻他对自己连名带姓的叫，一时有些不习惯，但想起自己耀武楼受封那日眼前这少年天子的语气神态，便释然了些，浅笑道：“江湖无处不在，却又存于无形，不知皇上想要知道的是哪一方面，微臣自当讲解！”
赵祯眉头一皱，笑道：“展昭，你‘微臣’来‘微臣’去的，累不累啊？此处就你我二人，那般繁复礼节，都免了吧！”
“……是！”
见展昭尚算痛快的答应了，赵祯心情立时好了起来，“这哪一方面嘛……”他对“江湖”二字仅是从一些护卫口中得知了一些皮毛，让他说出想要了解那个方面，却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口。想了想，赵祯还是摇了摇头放弃，转脸看着展昭，笑道：“你就说说你这‘南侠’的名号是如何而来的吧？”
“啊？”展昭实不想赵祯会说到自己身上来，见赵祯眼睛亮亮的瞧着自己，一副准备好了听故事的神色，不由有些好笑，道：“微……”刚说出一个字，见赵祯恶狠狠的眼神就射了过来，展昭忙改了口：“展昭十五岁出道江湖，也不过便是四处闯荡，一日行至漠北，听闻当地有一伙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展昭只是替天行道，杀了几个贼首，解散了那个土寨子，没想到回到中原以后，江湖上已经都知道这件事了……”他说到这里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继续道：“因为当时已经有一个北侠了，而展昭出身江南，所以江湖朋友就送了个‘南侠’的名号给我，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就这样？”见展昭闭了嘴，赵祯又等了半晌，见他的确是没有下文的意思了，不由有些不满的道：“你初出江湖，一役成名，居然被你这么几句话就讲完了？展昭，你糊弄朕！”
“我没有……”展昭黑玉一般的眸子睁大了一点，似乎露出半缕委屈，几乎是本能的这三个字就出了口。
看这人一脸无辜的表情，赵祯都几乎要觉得自己的话很过分了，很有点郁闷的瞥了展昭一眼，问道：“那个寨子里有多少人？”
展昭侧头想了想，很认真的道：“首领有二十人，其他的小喽罗……大概就是一两千吧……”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记不清楚了！”
赵祯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道：“你一个人？对一两千人？你还莫名其妙什么啊？”他顿了顿，又突兀的道：“你杀了几个人？”
展昭犹豫了一下，很有些怀疑自己要是说出来，会不会被皇上亲自送到开封府去，不过，他只是犹豫了一下，便还是老老实实的道：“七个首领……”
“那还有十三个呢？”
“被我废掉了武功……”
“其余的人呢？”
展昭微微一勾唇：“树倒猢狲散……”
赵祯有点泄气，“大宋要是多几个你这样的人，还怕辽兵做什么？”
展昭笑了开来，“我大宋在辽宋边关陈兵二十三万，又有……”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又有觉王爷坐镇，辽国虽然野心勃勃，却也不敢轻易犯我疆土！”
“话虽如此，可是，要是能多几个你这样武功高强的人，随便动动手就让一两千人溃走，那我大宋才是天威永盛呢！”赵祯笑着回首，看着展昭道。
展昭微微苦笑：“皇上，那可不是随便动动手……”而是，九死一生啊……“展昭并非神人，那些贼匪也并非不堪一击，皇上将江湖拼斗想得太简单了。不过，相比起来，两军交战却又要比江湖拼斗复杂很多，两军对垒多是短兵相接，虽有兵法融汇其中，实则拼的是你死我亡；而江湖拼杀，在很多时候，拼的是气势，机巧，而非单纯的武力。”
赵祯一边缓缓走着，一边不时的回首看看身边侃侃而谈的人，展昭温润的面容，此时竟像是有玉的光华在流转。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和平时那些护卫们说的江湖人似乎不太一样，可是，也和自己以前溜出宫见到的老百姓不太一样，他身上像是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那让他看起来，恍如秋月宛若青莲！这样的人，便是如他赵祯这般阅人无数的人，也没有见过。
“皇上，畅风阁到了！”
耳边传来展昭清朗的声音，赵祯回神，见展昭正微微笑着的望着他，不由对自己刚刚的神游九天感到些尴尬，咳了一声，端起了自己天子的架子，昂首阔步的走进了畅风阁。
畅风阁名为阁，其实只是一间类似亭榭一般的略大一些的建筑，三面是轩窗，因为是早春，并没有打开所有的窗子，只在角落里开了一扇用作换气通风。阁内似乎还设有暗炉，一进阁中，融融暖意便扑面而来，让人不由的便放松了身体。
见阁中桌上已经摆了十几道精致菜肴，赵祯立时笑容满面，许是太过满意了，竟然一把拉了展昭的手，道：“来陪朕用膳！”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四、进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