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心归何渡》夜敛寒

12、十一、账册

　　十一 账册

　　百里绝焱见到展昭突变的神色，目光也随着一跳，一瞬间似是明白了什么，轻轻抬手一挥，身后落离便走到他身边，微微躬身，低声问道：“王爷？”
　　“你亲自带人，将程府所有出口一律封锁，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落离身子一顿，应了声“是”，便转身掠出大门，不见踪影了。
　　百里绝焱冷峻的目光缓缓扫过程观泰和他身后的三个男子，唇角挑起一缕轻蔑的笑，程观泰果然还是清浊未分的性子，这么点小伎俩就想糊弄人，从“无双”展家出来的人，岂是那么好应付的？你还真是太小瞧了他！

　　白玉堂被展昭扯了衣袖，没奈何，只得跟着他走，不过他才走出两步，就察觉到展昭功力受损。南侠的“燕子飞”一向冠绝武林，如今恐怕连一半都施展不出来，这三馨香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还好刚才这猫儿动作快，不然自己这脸就丢大了。算了，受人恩惠，总不能置之不理。瞧了瞧再次转过墙角的几道黑影，白玉堂反手托住展昭手肘，又提了几分真气，在屋顶上施展开身形，直追过去。
　　有了白玉堂助这一臂之力，两人很快就追上了那几人。白玉堂携着展昭飞身自屋顶跃下，堪堪擦过几人头顶，落地，拦住了几人去路。
　　握剑的手微抬，巨阙剑柄上淡黄的丝绦随风而舞，展昭黑眸幽深，出语凝练：“把账本交出来！”
　　领头的男子冷笑一声，道：“御猫展昭？昨晚夜闯这里的人就是你吧？中了三馨香，还能这么有精神，不亏是南侠，不过，你现在的功力大概连四层都恢复不到吧？以一敌六想拿回账本，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不等展昭开口，白玉堂已然抢着插了进来：“他一个人是不能擒下你们，不过加上白爷爷我就不一定了。撞在这只猫手里，你们还不会太惨，”他语气一瞬转为森冷狠绝：“要是撞在白爷爷手里，就只能赶着求死了。所以，还是老老实实交出账本，白爷爷放你们一条生路！”
　　“谁说要放他们离开的？”展昭瞥了白玉堂一眼，淡淡的道：“他们也是凶犯，必须擒下交给包大人处置！”
　　白玉堂被他噎的一愣，气道：“就你现在这点本事，你能擒下他们？”
　　谁知展昭却仍是淡淡的道：“我不行，还有你！”说完，黑漆漆亮晶晶的眸子瞧着白玉堂，很有点“不然我干嘛拽你来”的意思。
　　白玉堂瞟了展昭一眼，撇撇嘴，道：“切，凭什么要我帮忙！”
　　展昭幽幽的吐了口气，再开口唇边已带了些狡黠之色：“我没有请你帮忙，今天的差事是你自己跟包大人请来的，帮忙也是你自己主动要来帮的，锦毛鼠白玉堂，虽然江湖上素传心狠手辣，不过，自己应下来的事，总不至不守承诺吧！”说完，唇角含了浅浅的半缕似笑非笑的神色，微微侧了一点头，望向白玉堂。
　　白玉堂被展昭这么一番四两拨千斤的话挤兑的没了奈何，直憋得全身不舒服，气呼呼的想：好你个展小猫，居然在这等着我呢，有种走着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斗的不亦乐乎，明摆着是不讲这边几人放在眼里，几人气得脸都黑了。
　　领头人冷笑着道：“展昭？白玉堂？一个是御猫，一个是锦毛鼠，老鼠主动跑来帮猫，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白玉堂果然气得没跳起来，重重的哼了一声，叫道：“谁帮这臭猫，白爷爷帮的是包大人的忙，来擒拿你们这帮祸国殃民的败类！”
　　言毕，神色一厉，腰间折扇一晃已到了手中，白玉堂二话不说，纵身抢了过去，气势逼人。
　　展昭在旁看着直摇头，说动手就动手，一丝退路也不给对方留，还真是锦毛鼠的作风！
　　白玉堂心知展昭撑不了太久，所以一上手就直接截下了四人，只留了两人给展昭，理由自然是这猫要是伤了，还得累得白爷爷扛他回去。
　　白玉堂白衣银剑，在四人的围攻中进退迂回，人如怒马，剑若游龙，端的是“一舞剑器动四方”。江湖人的确如展昭所言，素传锦毛鼠狠辣非常，不免有人想当然的觉得他的剑法必然也是剑走偏锋狠厉尖芒，而事实上，白玉堂的剑法剑式轻灵如月，而剑势……却凌厉似风！
　　在白玉堂如一阵风般和那四人缠卷在一起时，那边另外两人也提着刀举着锤向展昭直扑过来。
　　南侠岂是等着对方逼来之人？巨阙出鞘，展昭也飞身抢了过去，一声龙吟，剑啸古朴悠长。
　　一时间光华泻地，直如月色银光扑面而来，让和展昭相斗的两人都是一惊，这展昭不是功力所剩无几吗？怎么还是这般厉害？
　　而展昭却十分清楚自己的身子，明白今日一战不宜久战，需得速战速决，是以一上手便是极厉害的招式，加上巨阙乃天下万剑之首，其锋芒光华无可匹及，一出手便震住了两人。但见光华闪过，夺目的光彩中，展昭优雅的风姿仿若一只引颈展翅的白鹤，却又剑气如虹，剑势如风。剑气纵横间，直将两人压制的几无还手之力。
　　不过十几招之后，展昭便隐隐感到吃力起来。那使一对巨锤的彪壮大汉实是天生神力，轻描淡写的一锤砸下，便震的展昭手臂酸痛，虎口发麻，再几锤下来，展昭觉的胸口气血都开始翻腾不稳，心下不由暗道不好，自己功力不足，对抗这等自然神力，着实是过于吃力了。
　　那边白玉堂虽未带他随身的长剑画影，但一柄铁骨折扇却也压制的四人还不了手。白玉堂回旋在四人中间，撇几眼便知道展昭斗的吃力，铁骨折扇上又加了几分力道，压下四人的攻势，回头笑嘻嘻的道：“展小猫，不行的话就别勉强自己，等白爷爷这边收拾了这几个败类，再过去帮你！”说着，一剑挑开四人的钢刀长剑，剑光如电，飞快的划过其中一人的手腕，“咣当”一声，那人兵刃落地，白玉堂冷笑一声，这人的手被他挑断了手筋，已经废了。
　　展昭见他下手这么重，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他倒不是担心那几人，只是，国有国法，这些人的生死，还是应该让包大人裁决，况且，总要留个活口来作人证。
　　虽然心下忿忿，但展昭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得客气点：“白兄，手下留情，留下活口！”
　　“知道了，耽误不了包大人问案，”白玉堂不耐的道：“其实这种败类留一个够用就行，展小猫你还是太妇人之仁！”一边说着，又是一剑从一人肩上刺过，几乎将那人刺了个对穿，那人惨呼一声，却是琵琶骨被重创。
　　展昭不由暗叹，这锦毛鼠狠辣名声还真不是虚传。懒得再理他，见巨锤又当胸砸来，展昭横剑一封，堪堪挡住对方攻势，身形一侧，手上用巧劲将那使锤的汉子斜斜带的踉跄两步，左手却并掌如刀，迎着使刀那人的刀锋逼去。那人见他手掌不闪不避的直逼自己的刀锋，顿觉诧异不已，手上不由一缓。展昭便借此机会，侧半步避开刀锋，手腕一翻，扣住那人提刀的手，在巨锤上一借力，腾起一脚，正踢在那人胸口，将其踢得飞出两丈远。随即这边剑锋一立，腕上叫足真力，“咔”的一声，竟将粗如儿臂的锤柄生生削断，西瓜大的锤头“当”的一声，砸在地上，将地面的青砖砸的粉碎。
　　那大汉一呆，忽地双眼赤红，怒吼一声，另一只巨锤又抡了过来，看那力道，足以开山裂石。
　　展昭此时情况，实不敢硬接，飘身退开两步，忽听风声异响，展昭凝眸一看，只见一片星星点点的银光飞扑过来，竟是那被展昭一脚踢出的人放出的一大把银针。银针细小，破风之声细微，是以离得近了展昭才听到动静。
　　一边是银针，一边是巨锤，展昭处境堪虞，不由剑眉紧拧。
　　不能避，不能让，不能躲，一旦避开，那边还和两人缠斗在一起的白玉堂便会暴露出来，他虽气白玉堂昨夜在映月楼中戏弄于他，但却不能明知道有危险还将他置于危险之中，他们之间的账，他可以找机会慢慢算，但是，现在，他们是面对同样敌人的同道中人，是……朋友！
　　南侠对待朋友，向来是推心置腹，以命相交的。
　　不过，这样满天花雨的手法射出的暗器，本就是最难应对的，以他现在的情况，只能是一试而已。
　　展昭深吸一口气，凝力于剑，巨阙迎向点点碎光，蓦然，一片光华扬了起来，轻柔的仿佛薄纱一样，但却将铺天盖地直逼过来的银针包容进去，如春风拂面般，原本暴风骤雨一样的攻击，便这样轻描淡写的化解为无形。
　　劲风急起，那大汉的巨锤又袭到了展昭身前，展昭提气欲躲，不料胸口忽然一滞，才刚刚提起的真气立时溃散开来。他身中三馨香，本就不宜与人动手，但他勉力而战，未复的功力便消耗的极为迅速，加之他刚刚踢开使刀之人，又化解了他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真气用得狠了，这紧要关头竟然真力不济，一时竟无力闪避。
　　眼见巨锤当胸袭来，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柄长剑插进了展昭与那巨锤之间，随即一只手将展昭推开。展昭无力防备，被这人推出五六步才收住退势，再定神看时，那使锤的大汉已经被人点了穴道，再难动弹。
　　眼前一晃而过了一道白影，展昭连忙唤道：“白兄，手下留情！”
　　他话音刚落，便又是一声惨叫，刚刚还射出漫天银针的男子此时已然抱着双脚躺倒在地，他的身边，白玉堂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手中画影银亮的剑锋上，滴血成线，在剑锋上蜿蜒。
　　展昭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这位白大少爷果然是够狠的，可是他挑了人家脚筋，自己要押解其回开封府岂不是还有费时费力的找人抬着他走？
　　微微摇了摇头，甩开脑中不着边际的思绪，展昭看向刚刚替自己解围之人——落离。
　　“多谢相救！”展昭回剑入鞘，抱拳一礼。
　　“不敢！”落离立刻还礼，看了展昭一眼，才移开目光，道：“卑职只是奉王爷之命前来帮忙而已！”
　　展昭的心不由突的一跳……
　　……奉王爷之命……
　　他……只是为了国事吗？可曾有一丝是……为了他？
　　“展小猫，你发什么呆！”
　　白玉堂嚣张的语声打断了展昭悠游的思绪，瞪了白玉堂一眼，展昭向落离微微一笑，道：“不管怎么说，落护卫救命之恩，展昭不忘！”
　　落离一笑，道：“展护卫太客气了！”刚刚展昭蓦然一亮的目光他尽瞧在眼中，能做的却只是在心底叹息，王爷对他成见甚深，怕不是朝夕之间可以化解的。
　　展昭看了看或被白玉堂重创或被落离点穴的六人，径直走到被封住穴道动弹不得的领头人身边，自他怀里取出了那几本账册。
　　“展小猫，这几本破账本就是害你昨夜中了三馨香然后跑到白爷爷这里避难的东西？”白玉堂身形一晃，人已凑到的展昭身边，一脸坏笑的问。
　　展昭一听他提到“避难”二字，不由的便想到昨夜的情景，狠狠的瞪了白玉堂一眼，心里忍不住又气了起来。这只耗子，戏弄了别人，还有脸一提再提！
　　“展大人……”王朝带着一队衙役跑了过来，看到这边的情况不由诧异的睁大了眼，看看白玉堂又看看落离，道：“大人见你忽然离开，知道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怕你一人有事，让我们过来接应一下，不过……”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厚的笑道：“我们好像来晚了！”
　　白玉堂不满的冷哼一声，瞥着王朝道：“什么叫怕他一人有事？白爷爷明明跟着这猫一起过来的，你们家大人不是眼花了没看到吧？还有，你们不是好像来晚了，而是根本就是马后炮！”
　　“白玉堂！”展昭眉头一皱，语气颇冲：“不得对包大人无礼！王朝大哥他们没有你那么好的轻功，自然不可能来得多快，白五侠何必这般出语伤人！”
　　白玉堂听他又是“白玉堂”又是“白五侠”的说着客气却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心里也不由火气直冒，冷笑道：“看来白爷爷这闲事还真是管的多余！”言毕，一震素袖，径自飞身去了。
　　“展大人……”王朝有些迟疑的道：“那位公子……”
　　展昭蹙眉道：“不必理他！”他嘴上虽如此，但见白玉堂这般说走便走，毫不留恋，心底竟也不由涌上淡淡失落。
　　无声的叹了口气，展昭用力握了握手中的账册，向落离一拱手，与王朝等人将那六人押着往前院去了。
　　“展护卫，怎么回事？”包拯见展昭带了这许多人回来，心里已经有数了。
　　展昭微微躬身，道：“大人，他们都是程大人飬养的杀手，昨夜追杀属下的便是他们，这是属下从他们身上搜出的账册，请大人过目！”
　　包拯看了看展昭明显又苍白了些的面容，有些担心的接过账册，翻开看了看，面色更加黑沉了。他皱紧了眉头，将账册递给了身边的百里绝焱，道：“王爷，请过目！”
　　百里绝焱也接过账册翻了翻，忽然“啪”的一声合上了账册，面沉如水的盯着程观泰，语气森冷异常：“程观泰，自你十二年前金殿得以高中，皇上便对你倍加信赖，你如今这么做，可对得起皇上？”他舒了口气缓了缓心头的火气，冷笑道：“这还真是件关乎国体的大事！展护卫，把程观泰及其党羽拿下！”
　　展昭没有出声，只是手一摆，带着几名衙役走向程观泰。
　　忽然，大厅旁边的角门处，一个粉衣的小女娃儿摇摇晃晃的跑了出来，看到院中有这么多人，先是奇怪的眨眨眼睛，待看到程观泰，便笑开了叫了声“爹爹”，张开小手朝程观泰跑了过来。
　　她这一声清脆的唤声将院中众人都叫得一愣，开封府的衙役和百里绝焱的兵士未得命令，谁也没有上前拦阻，然而，他们不动，却有人动了。
　　一直跟在程观泰身后的三人忽然同时拔身而起，一人如饿虎扑羊一般，朝那小女娃儿直扑过去，一把扯起她抱在怀里，扼住了喉咙。其余两人也飞快的立于他的身边防护。
　　一干衙役的注意力都在程观泰身上，措不及防之下，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展昭虽然一直在暗暗注意着这三人，但他只道这三人欲要奋起一搏，必然是要将矛头对准包拯或百里绝焱，他一直暗中护卫着两人，却不料对方剑走偏锋，抓了一个小孩子作为要挟。
　　“媛儿！”程观泰见幼女被擒，不由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