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泡泡的莫扎特》圆圆月

5、那个赌作废吧

　　“叶楚骁，你这个星期午休都去哪里了？”
　　办公室里，叶楚骁低着头，沉默不语。
　　班主任见他不回答，又追问一句：
　　“生管老师说你没回宿舍，值日生也说你不在教室。你去哪里了？”
　　叶楚骁仍闭口不言。
　　见他这般态度，班主任只好放缓语气，苦口婆心道：
　　“楚骁啊，你知不知道这个星期，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反映你下午第一节课状态很差？高三的学习任务紧，不管因为什么事，中午都必须休息好。”
　　叶楚骁还是低着头不言一语。
　　班主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楚骁，你的目标是可重点大学，不要因为其他无关紧要的事自毁前程。”
　　他心里一颤，觉得老师似乎知道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午休，他还是按照约定来到音乐教室。何晓晓坐在钢琴旁弹那首初次见面时弹奏的C大调奏鸣曲，一抬头看到他，朝他笑了笑，起身把琴让出来。
　　叶楚骁弹得一板一眼，却有些心不在焉。
　　就连前几天早已熟练的左手伴奏，今天也弹得磕磕绊绊，不停出错。
　　在一遍一遍指出他的错误后，何晓晓突然说：
　　“叶楚骁，我想回去睡觉。”
　　“啊？”叶楚骁不解地转头，只看到何晓晓起身将琴谱摞好抱在怀里，带着歉意道：“你弹得实在是太难听了，都把我弹困了！我怕下午上课没精神，所以要回去睡觉。”
　　叶楚骁心里五味杂陈，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坐在琴凳上，沉默地看着何晓晓走出教室。
　　他愣神地盯着放在琴键上的手，笑容带上了自嘲的意味：
　　真的是……弹得太难听了吗？
　　难听得连一向有耐心好脾气的莫扎特，都忍受不下去了。

　　第二天来到艺术楼时，音乐教的门并没有开，只看到何晓晓在门口走来走去，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莫扎特，你在外面等我吗？”叶楚骁笑着冲她打招呼。
　　回应他的，只有淡漠的话语：
　　“叶楚骁，那个赌作废吧。”
　　叶楚骁一愣，手指不由自主缩成拳，握紧：
　　“为什么？”
　　何晓晓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无奈。如此陌生的表情，让他觉得面前站着的人从未相识：“小星星学了几个星期了还弹不好，其实我已经很累，很不耐烦了。你是学长，我又不好意思对你发火。是我自己答应你的，也不好怪谁。再这么下去真的毫无意义，我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教你弹琴上了。你要知道.......我自己也要练琴的呀。”
　　叶楚骁站在原地，不知道怎样管理自己的表情，任凭自己的唇抿得越来越紧，眼神越来越暗淡失落。
　　见他不说话，何晓晓又接着道：“听不明白吗？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弹琴的天赋，别这么浪费时间了。”
　　“那你的数学呢……”
　　拳头松了又紧，过了好久，他才艰难的开口。
　　面前的何晓晓低着头，紧了紧手中的乐谱，语气轻松淡然：
　　“我妈给我找了个补习老师……”抬头，冲他微微一笑：“所以，不需要你帮我补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叶楚骁只觉得手指发凉。心里的某个角落，酸涩和阵阵寒意交织在一起，他手足无措地站着，喉咙像被什么堵着，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他看到何晓晓的表情——好似在谈论今天要吃什么一般，平静自然，云淡风轻。
　　原来这么在意这段午休时光的，只有自己吗？
　　终于，心灰意冷。
　　他握紧拳，听着自己的喉咙发出干涩难听的声音。
　　“好。”

　　叶楚骁回到家，把自己扔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忍受着高三超负荷的压力，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赌，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的午休时间陪她练琴，教她数学，只为了保护她那个如泡泡般脆弱的梦想。
　　可是最后得到的，是自己的精力分散，成绩下降，被老师责骂，让父母担心。然而最后那个女孩说，自己浪费了她的时间，影响她练琴。
　　可奇怪的是，他的心里没有愤怒，没有后悔，只有失落，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可惜自己能力不够，没有办法提高何晓晓的数学成绩。可惜自己是个乐盲，即使何晓晓耐着性子示范了不知多少遍，他也无法弹奏出理想的效果。那个赌本就毫无胜算。如何晓晓所说，自己根本没有可能学会弹钢琴。
　　这样下去，也只会是浪费时间。
　　何晓晓的那些话只是一盆冷水，让自己清醒过来，正视现实罢了。
　　只是，以后的日子，那个女孩是否还会如初见那时，一边弹钢琴一边吹泡泡，一脸无忧无虑。
　　是否还会一遍遍地练习莫扎特的曲子，执着地想以此提高数学成绩。
　　是否还会因为顶不住学习的巨大压力，一个人躲在音乐教室掉眼泪。
　　是否会……
　　叶楚骁坐起身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打开手机，看着□□里那个灰色的头像和熟悉的昵称，喃喃道：“以后……就不联系了。
　　自此以后，他没有再去过音乐教室。高三和其他年段的放学时间都不同，避免了在学校碰见的尴尬局面。
　　而何晓晓，好似与他心有灵犀一般，没有主动找过他。
　　两个人虽在同一个学校，却齐刷刷消失在彼此的世界中，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