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末路》白三_

12、Chapter 11

　　莫长亭是在开车往警局赶的途中接到那帮绑匪电话的。他把车停在路边，看了一眼他一直在等的陌生来电。他不惧怕绑匪提出任何要求，只怕他找不到池烈，连救都不知去何处救。
　　他屏息听着电话里传来的任何有可能成为关键线索的声音，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直到那绑匪问他期不期待池烈跟李简的下场时，他才冷冷地开了口，“那你期待你们的下场吗？”
　　绑匪听他这么一问，竟挑衅道：“不如请莫队猜猜，一个小时之后，我跟这两个小子的下场谁先到？”
　　莫长亭握紧了手机，恨不能直接将其捏碎，但语气却丝毫不露情绪，“到时就能揭晓了。”
　　一来一往之间，莫长亭突然听到似有工地施工的声音传出，那绑匪像是也发觉了，立即匆匆挂了电话。嘟嘟声不过刚响起，刘默的电话便打进来了。
　　结果刘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莫长亭急着说道：“绑匪电话151XXXXXXXX，你定下位，看能不能找到位置。再让兄弟排查一下J城目前有哪些水库在搞施工，有结果了马上通知我。”
　　“好。”刘默补充道：“我这边也查到了一些消息，根据监控显示，那辆面包车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下了西二环往郊区方向的入口处。只是车是被盗车辆，我们暂时还没联系上原车主。”
　　等刘默反馈消息时，莫长亭靠在椅背上，不受控制的又拿出一根烟抽上了。他平日里几个月都不见得会抽上一根，但今日，这已经是他从黑屋出来之后，抽上的第三根。
　　他盯着挡风玻璃，缓缓地吐出烟圈。即使池烈被困的地方越发清晰，但他的心情却没有随之放松，反而更加沉重了。绑匪赤/裸/裸的挑衅，仿佛是在告诉他，他们根本没有把警/察放在眼里。而这人一旦失了畏惧之心，那便离无恶不作的恶魔不远了。
　　好在刘默的电话不久就再次打了过来，他在电话里告诉莫长亭，西二环郊区附近的确有个正在建造中的新水库，叫利亚水库。他本想劝莫长亭，要他跟兄弟一起行动，不要一人冒然前去，但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叮嘱他一定要再三小心。
　　他知道他劝不了莫长亭，也更加知道，他们存在的意义原本就是为了打击罪犯，舍己救人，还这个城市一份安宁，更何况，身陷危险的那个人还是池烈。
　　汽车再次启动时，莫长亭加足马力绝尘而去，他唯恐他晚了一步，此生就再也见不到池烈了。
　　此时的池烈，也正好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躺在满是各种水泵的地上，手脚被尼龙绳绑着，嘴巴也贴有胶布，腰部还残留着被电击之后的疼痛感。
　　他费力地抬起头，下意识地寻找李简，当看到李简躺在自己身后时，不由地松了口气。然后开始细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很明显是一处用来放建筑材料的仓库，除了他四周的各种水泵之外，不远处还堆积着一些电气穿线管，以及电线电缆等东西，再仔细一听，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施工声。
　　或许是因为他们一直昏迷着，仓库内竟没有看守他们的人，可是池烈同时也发现，除非他跟李简能从窗户口直接飞出去，否则只凭他们两人，是没有办法打开那扇紧闭着的铁门，更别说门外肯定还有那些绑匪。
　　池烈挪动身体，边向李简靠过去，边小声地接连喊道：“李简，你醒醒，李简。”喊了几声后，李简终于慢慢醒了过来。池烈立即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J城目前正在施工中的水库就只有利亚水库，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或者是告诉莫叔我们的所在地。”
　　然而对于池烈的话，李简没有任何回应。他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绳子，忽然变得极度惊恐，并剧烈挣扎起来，嘴里不断地低喃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毫不顾忌绳子与地上的物品会擦伤他。
　　起初，池烈以为李简只是因为害怕被绑架，急于逃脱才会这样，所以不断地安慰他。可是渐渐的，池烈发现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李简更像是陷入了某种不好的回忆才导致越来越恐惧。
　　他看着李简被绳子磨破的手腕，以及额上冒出的细汗，试图去猜测那些不好的回忆到底是什么，从而换个角度去安抚李简，可惜效果甚微。
　　最后不得已，池烈只能费力地坐起来，然后重重地压到李简身上，严厉地吼了一句，“李简！你是想让过去的事害死今天的自己吗？你清醒一点！”
　　李简似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全身一震，努力绷紧身体，强迫自己停止挣扎。大口大口的喘气过后，不过堪勘好受一些，他又习惯性地开口道歉道：“对……对不起。”
　　池烈从李简身上移开，躺回地上，长叹了口气，“自认识你以来，你说的最多的话，好像就是对不起。”
　　李简刚想开口说对不起，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觉得池烈肯定是听腻了这三个字，百转千回之后，说出的话便变成了解释，“小时候我爸打我，他怕我还手，便趁我睡着的时候，用绳子绑住我再打。我一直摆脱不了这个阴影，所以才会……”
　　其实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池烈隐约能猜到李简同他一样，有一个黑暗的童年。只是他很幸运，能遇到莫长亭，而李简却只能孤军奋战。所以在池烈心里，他对李简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同情，这些同情累积的多了，也就促使了他想去对李简好。
　　他没想到，今日李简会愿意主动提及过去。他盯着天花板，把莫长亭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老天赋予我们记忆这项功能，不是让我们只记那些足以毁掉我们的黑暗，它真正的意义在于，让我们通过对比，从而更加懂得去珍惜黑暗过后的黎明，与来之不易的幸福。”他顿了顿，偏头看向李简，轻声问道：“你把过去绑的这么紧，不卸下来，你又怎么迎接全新的自己呢？”
　　从李简有记事以来，从未有人对他说这些话。父亲只会对他的恶语相向，拳脚相加，母亲没离开之前，偶尔会关心一下他饿不饿，离开之后则不闻不问，毫不关心，而同学只会嘲笑他跟凌辱他。他没有朋友，从小到大，一个都没有。
　　他能感受到池烈在对他好，可是他不敢把池烈当兄弟，他怕自己会将池烈视为汪洋大海中的一块救命浮木，更怕他在把池烈视为救命浮木之后，池烈会突然离开，如同他的母亲一样。
　　但从今天起，他决定要将池烈视为兄弟，他此生中，唯一的兄弟，直至他生命结束。他偏头回看池烈，嘴角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郑重地点头道：“我会学着放下过去的。”
　　“嗯，不过我们目前更要紧的是，”池烈坐起来道：“得想办法先离开这里。”
　　李简跟着坐起来，环顾四周，见到处都是水泵，随即道：“等等我。”
　　他挪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水泵，背对着吃力地用手抓起来，然后再挪回池烈身边，说道：“我用这个试试看，能不能把绳子……”
　　话未说完，铁门突然被打开，李简一惊，连忙扔掉手中的水泵。池烈看着那些绑匪走了进来，共有七八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明显是他们的头儿。池烈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在脑中搜索了一番，忽然想起，他曾在莫长亭那里看到过他的画像。
　　他附在李简耳边低声道：“我听莫叔提过，近几年J城有个新起的帮派，发展迅速，并吞了很多其他帮派地盘，这人应该就是此帮派的二把手，外号黄蜂。”池烈想了想，继续道：“我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被绑架了，应该跟我几个月前帮莫叔抓住K蛋有关。”池烈笑了笑，“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你了。”
　　李简看了绑匪一眼，随即移开眼神，不敢再看。好容易压下去的恐惧感，又冒了出来，他全身发抖，根本听不清池烈在说些什么。池烈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将李简挡在身后。
　　黄蜂目不转睛地盯着池烈，带着不怀好意的淫/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就是视频里那小子？长得真不错。”说着竟伸手摸了摸池烈的脸。
　　池烈当场愣住，一时竟忘了反抗。黄蜂顺着脸往下摸，来到胸膛时，顺手挑/开了池烈的外套扣子，再从下摆处伸了进去，脸上全是垂/涎的表情。
　　突如其来的触感令池烈打了一个寒颤，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手脚都被缚，唯一活动灵便的就只剩下脑袋，他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黄蜂的脸，鲜血瞬间便从黄蜂的鼻子里流出。
　　黄蜂气急败坏，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池烈跟李简狠狠道：“打，给我打！打完给我吊起来！”
　　此话一出，李简反应激烈，甚至全身抽搐，厉声尖叫起来。那些人完全无视，立即围上来拳脚相加。池烈坐直身体，咬牙硬挺。可李简不一样，不过几十秒，便几乎承受不住。池烈索性扑在李简身上，替他承担一切。
　　等黄蜂泄了愤，池烈跟李简便被吊在了半空中。两人虽然都鼻青脸肿，陷入昏迷，但是池烈的伤势明显比李简严重。
　　黄蜂抬手看了看表，吩咐道：“莫长亭应该快到了，做好准备。按照池大说的，要给他一份大礼。”
　　果然，十几分钟后，莫长亭出现在了铁门处。他抬头看了一眼池烈，看出池烈只是昏迷，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神情自若地走了进去。
　　黄蜂自椅子上起身，拍掌欢迎道：“莫队，恭候多时了。”
　　说话间，有两个绑匪走到池烈跟李简脚下，举起手/枪分别对准了二人。
　　莫长亭也不急，眼神一一扫过众绑匪，竟笑道：“你们绑了池烈二人，却只将他们打了一顿，还等了我这么久，想来，你们最终的目的是我吧？想让我怎么做，才能放了他们，直接说。”
　　黄蜂大笑道：“爽快。”而后自怀中掏出手/枪，扔到莫长亭面前，“你先朝自己开三枪，再来谈。”
　　莫长亭向前走了几步，俯／身捡起手/枪，依言对准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