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一旦归为臣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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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殿内灯火通明，硕大如儿臂的红烛高高燃起。紫檀的烟雾从殿内的四角袅袅升起，在屋角梁间盘桓旋绕。
殿内四座皆已坐满了人。正中盘龙飞扬的座椅上此刻正端坐着一位紫须青面斜眉入鬓的男子，高高的发髻上，龙冠流苏纷披。一股威严自此人的目中隐隐闪烁。
旁边的座椅上静坐着另一位衣衫不整却一柄折扇在握的男子，鼠眼蚕眉，却是目中精光隐隐。
全场肃穆，鸦雀无声。
惟有此两者的目光偶有交流往来，却自是一番志得意满的神情。
这两人正是大秦天王苻坚和他的得力谋臣王猛。
而今夜正是大秦军队攻下邺城的第一个晚上，很多的事情等待这位不可一世的天王来处理，当然还有很多的人等待他来处置。
举手投足间，运筹帷幄之中，天下在握的感觉让苻坚一时有了分不清前世今生的淌湟。
而在他的正前方，此刻却齐刷刷的跪着一地的黑影。那些都是此次战争燕国的降臣和俘虏，他们跪伏在敌人的面前，却也忘记了悲愤和怒吼。一日之前这些人前人后耀武扬威的男女此刻全都成了阶下之囚。深陷囹圄的命运，比起外面那些四散逃亡的百姓又能强到哪里去？
国破家亡之日，恨只恨不该生在帝王将相家了吧？
“带大燕皇帝及亲眷上来！”旁边的王猛小眼闭合间，折扇轻摇，唇齿间滑出一个不重却掷地有声的音符。
转眼间，久候殿门前的大燕皇帝和宫室宗亲纷纷被押解上前。
苻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些慕容鲜卑家族的男女自是有一股难以掩去的王家风骨，即使落难，傲骨与富贵之气依旧还在。
想及这些当年马背上铁血英雄的后代苻坚不禁叹了一口气：“贵则贵矣，只是已然失却了昔日草原雄鹰的霸气。”
“尔等还不速速下跪参见大秦天王陛下！”王猛一旁沉声顿道。
站着的人群一下矮了下去，黑漆漆的跪伏满地。不满和仇恨总是有的，却被小心翼翼的掩藏了起来。
却惟有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兀然静立。
这倒让苻坚和王猛好生意外，不禁四目相询，齐齐的望了过去。
只是这一望，却让苻坚忘记了人间天上。
眼前的人分明还是一个少年，却双眼之中恁多的仇恨和怨毒，英俊挺拔的身影，白皙剔透的皮肤，一袭纯白锦袍却是被血污酱染地分不清原本的颜色。
虽如此，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峻和傲气还是令一生阅人无数的苻坚暗自震惊。一时间竟忘了喝问少年的来历出处。
“台下何人，为何见了大秦天王还不跪拜？！”王猛回首看见苻坚的眼神就明白，他的可敬的天王陛下又犯糊涂了。此等人间美少年，正是大王喉间致命的毒药。知王莫如臣。王猛当下重重咳嗽了一声以提示正晕乎间的大秦天王陛下。
“我乃堂堂大燕皇子慕容冲，为何要向尔等远道而来的外族强盗下跪？”慕容冲的头扬得高高的，脖颈上青筋隐隐，一双怒目却似有火光闪烁。“你就是大秦的天王苻坚？”慕容冲说完一手遥指龙椅上端坐的苻坚。
王猛正欲呵斥，却被苻坚摇手示意制止住了。
“是的，那么请问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大燕国大司马慕容冲皇子殿下？”苻坚的脸上浮出浅浅的笑意。望着眼前的少年，不禁为他的胆识和勇气暗自喝了一声采。窦冲的报告果然不假，这个传说中容颜俊美的少年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胆识确实过人。就冲这一点，比起他的那些皇族兄长来说就优异了不知多少。只可惜生在燕室，也只能沦为自己的阶下之囚了。
“正是本王。”慕容冲却被眼前的苻坚脸上的笑意给弄得有点迷糊。此人和传说中的形象是有少许不符，但王者霸气还是清晰可见的。只是此人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会是如此的含混不清呢？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是不是已经愤怒已极？如果这样更好，可以求得速死，也可以省却漫漫囚徒生涯生不如死的日子。
“你知道我是谁，为何还不下跪？”苻坚的眉间挤出了一道小小的河流。那里流淌着温和，飘荡着赞许，甚至还有丝丝的怜惜。就连质问的声音都显得和缓了许多。
“哼，像你这种弑兄篡位的奸臣贼子又有何资格让我对你跪拜？”慕容冲的目光里满是不屑，眼前之人的故事让他想起就唾弃，背叛和欺骗是做人之大耻，也是慕容冲最见不得的败类。而他此刻只想激怒眼前之人，以获得早死成全自己。
“大胆！来人拖下去立即格杀——”王猛一看情势不对，立马喝止了慕容冲还想继续的话，示意来人拉下正满嘴狂妄之言的慕容冲。而这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结果。留虎为患，实在容不得呀，他也甚至天王一生行事英猛善战，胆略过人，但在很多方面却显得妇人之仁，尤其，身为近臣，他对附件的一些密事还是深知一二的————
“下去！”苻坚却立马喝退了正欲扑上前来拽下慕容冲的禁卫军，他由白转红由红转紫又由紫转白的脸上肌肉在突突暴跳。很多年了，他苻坚已经再也没有听人说起过那件过去了很多年的事情了。当年由于族兄苻生当政，暴虐无道，残杀无辜，弄得宫中噤声，民不聊生，宫中关于苻生的劣迹和残忍事迹比比皆是。最后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得来不易的苻氏江山，苻坚才发动一场宫廷政变，斩杀了族兄苻生，而自己也被推举上了皇帝宝座。本来这个故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的，就连苻坚自己都差点要忘记了，他以为凭自己多年的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带给百姓的政升人和安居富足一切的大逆不道就可以被人所忘记，而自己也一直在推行汉人文化的儒家仁政统治，不也是为了百年之后史书上一笔的光华记载么？而此刻这件被尘封了许久的故事，却从眼前这个少年的嘴里说了出来，又如何不让他震惊和愤怒？
站在一边的王猛都能听到苻坚手中的指节在格格作响的声音，这是大王每次暴怒的征兆。王猛静观其变，因为他明白，大王一贯的仁政政策善待敌军俘虏的做法其实已经引起了他多年的不安，如果此次这个少年能主动激起大王的盛怒被立令处死，甚至株连九族，岂不正中他王猛下怀？放虎归山，必成后患的道理他王猛从小研习兵法，熟读兵书自是深昧其中道理的。而此刻，王猛大人正等候盛怒之下大王诛杀的圣旨传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一旦归为臣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