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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来我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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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一刻,月上楼的三楼隔间门口,一男子出神地看着帘内景象。
此人正是屋内莫黔黎在等的梁思贤,现任户部主事,方年二十,比莫黔黎大三岁。梁思贤虽是文人,但并不像那些墨客一般斯文,反倒让人更容易联想到剑客,浓眉剑目,一身正气,今日只着了便袍来,想来定是接到书信后匆匆赶来。
看着临窗而坐的莫黔黎正托腮皱眉,那精致的小脸被透过窗户折进来的夕阳衬着,有些看不清。
“思贤大哥,你来了啊?”
莫黔黎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梁思贤,望了望他身后,却没有见到宗少云。
“就你一个人来吗?少云是不是又去哪鞠躬尽瘁了啊?”
“哈哈,就你知道!”
梁思贤大步走来,在莫黔黎对面坐下。
“少云去闵城了,后日才回。莫霖来我这送信时我已经叮嘱他不用去总府了。”
“这少云,什么时候走的,也不跟我说一声。思贤大哥,你也是大忙人,你们这两人倒好,把万钱庄的事儿都丢给我驮着了,自个儿都精忠报国去了,就我一小女子忙里忙外的,就算是骆驼都得累死了。”
“古人有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黎儿,能者多劳。”
他笑得温润如玉。
梁思贤和宗少云都跟莫黔黎穿一个裤腿儿长大的,三人一同上私塾,一同学骑射,幼时挨批,莫黔黎和宗少云都会拿梁思贤出来顶着,因为他最年长也讨长辈欢喜。用宗少云的话说,梁思贤是我大陇朝最坚固的盾,就算城墙倒了他都能撑着。
“只恨不是男儿身啊!”不然她也精忠报国去。
“黎儿,言归正传。我听闻今日金曜又到钱庄去了,你可有遇上?”
梁思贤正襟危坐,神色凝重起来。
“能没遇上吗,就算逃得了初一也逃不过十五啊!”
莫黔黎长叹。
“思贤大哥,你觉得这事如何是好?金曜定然是无法打发走的,只是这事,比我料想中早得太多,措手不及啊。”
“走为上策。”
“思贤大哥,都这时候了你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莫黔黎嗔怪,梁思贤就点不好,就算火烧眉毛了也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欠揍。
“黎儿,我何时开你玩笑了。”
“那你的意思是?”
“你都说了,兔子逃不过狼,那就别逃了。何苦累了自己又赔了小命。”
“思贤大哥的意思是,变被动为主动?”莫黔黎眼睛一亮,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劲。
梁思贤温和一笑,满意她的领悟能力。
“变被动为主动,主动权在我手里,那我就能自己拿捏分寸,该露则曝,不该露则隐,不愧是思贤大哥!”
莫黔黎激动地捧住了梁思贤握着杯子的手,觉得天空豁然开朗,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又回来了。
“你啊……”轻得几不可闻。
兴奋的莫黔黎没有发现,对面的人僵着片刻都没有动静。等她平静下来,他已经在她不知不觉中抽回了手。自然也没有听到他自言自语似的宠溺的嗔怪。
回到万钱庄后,莫黔黎一想再想,按照梁思贤和她的分析,金曜估计明天就会找来。但这样一来,又是他主动,且拿捏不准他的招数。所以,明天她必须先避一避,等他扑个空后隔天再上门拜访。
先喝碗闭门羹再赏个甜枣,那甜味应该更好。
第二天一早,莫黔黎就叮嘱好了明叔,今日出远门,去分店查账,日落方归,若有客来访,皆明日再答复。
“霖儿,你去月上楼定一隔间,明日巳时。另外,这里有份请帖,下午差人送到金大人府上去,谨记,定要等金大人来过之后再送去。”
“请帖?姐,你要宴请铁皮脸?”
他姐这又是演得哪一出,昨日还赶人走,今日也避而不见,明天却要款待。
“你明日自会明白的,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莫黔黎想到金曜今天发现自己又扑一了个空的时候的表情竟然有些好奇,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子。
果然,上午巳时不到,金曜又带着之前的那个随从来了。
“抱歉,金大人,莫老板今日真的不在,她一大早就跟少爷去分店查账去了。”
明叔为难地看着坐在那里岿然不动的金曜,他一脸闲适地喝着茶,不发脾气也没有走人的意思。
片刻,随从进来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明叔只看到他的神色微微一惊,好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抱歉,叨扰了!”
金曜起身致歉离开。
明叔看得莫名地摇头,果然都是跟他老板一样的大人物啊,都不是他这普通老百姓能琢磨透的。
“你确定她一早出门了?”金曜再次跟钟三确认。
“是的。属下的人早上看到她确实往城外去了,只是去之前绕路从月上楼处过的。”
不应该啊,以她的心思,她应该早就料到今天他会再来找她,而且既然昨日她都出来见他了(自信的某人直接忽视了他是被赶出来的事实),今天应该会与他讨价还价才是,而不是避而不见。看来,这个女子做事真的有些与众不同。
金曜一路上边走边琢磨着,感慨着,女人心海底针。
钟三跟在旁边,还以为自家爷是被气坏了,所以一路不吭声,有气没处撒,偷偷抹了把汗不敢吱声。
主仆二人刚回金府,椅子还没坐热,便有客来访。
“送帖子的?”
思索近日因为万钱庄的事焦头烂额地应该没顾及地上其他往来礼仪。
“爷,是万钱庄莫老板的帖子。”
钟三恭敬地递上帖子。
“万钱庄?”
刚刚闭门不见,这会又送帖子,这个女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金曜接过帖子打开,落款竟然真的是莫黔黎。
明日巳时,月上楼三楼隔间。
金曜苦笑不已。原来他也有被耍的一天。
女子就是个小心眼,这是报复他昨天摔了她的青瓷碗还是报复他对她威逼利诱?今天故意让他扑个空白走一趟,想让他生个闷气?
不过,思及她细小的心思,金曜再一次确定她是个聪明人,竟想到了主动邀约。
转而脑中浮现那张精致的脸,柳眉凤目,玲珑无暇,若是在寻常家里应是个被踏破门槛待嫁的大家闺秀吧。嗯,听闻她还是个高龄未出阁的姑娘,似乎有些期待明天的赴宴了。
钟三看着自家爷变幻莫测的脸,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的。明明不是他在做梦,为什么从未见过他高高在上的爷竟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咳,爷,明日月上楼,咱们去还是不去?”
钟三忍不住出声,门外送请帖的人还候着等他们的答复呢。
“咳咳,去,当然要去!”
金曜发现自己竟然在下人面前失态了,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挥了挥手示意钟三去回复送贴之人。
金曜又在椅子上坐了会,让管家张伯把金府的账房先生叫了来。
“大人,账房严先生来了。”
张伯把一书生气的中年男子领了来。
虽然掌管者金府的所有账簿,但还是极少见到主子的。严先生紧张地搓了搓手,突然被主子召见,以为做错了什么大事。
“大人,不知,不知找小的来有何事?”
同样是管账的,怎么差距甚大。金曜看了眼自己的账房先生,思忖着是不是往日对府里的下人管教太疏忽了。
“我们府上现在现银有多少?”
“噗通——”
“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绝对没有拿一分一厘啊!”
账房先生吓得跪地不起,还以为主子怀疑他的忠诚。
没想到账房先生如此不堪,张伯暗中用脚踢他,有理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家主子根本就没有责罚之意,他这么一闹反倒让主子生厌。
果不其然,他家主子一脸嫌弃。
“我还没说什么呢,这像什么话。”金曜糟心地看了眼张伯,示意拉他起来回话,“你就说府里现银有多少就行。”
“现银有,有两千两有余。”
“那明日辰时,张伯你带些人带两千两白银去万钱庄存了。”说完便挥手让账房先生退下。
看来金府要重新招人了。
张伯琢磨着,这会可不能再听那些攀亲带故的人推荐了。
莫黔黎到了戌时才回万钱庄,听了明叔的汇报,忍俊不禁。
这个自以为是的铁皮脸,这次没想到她留了这招吧。
莫霖在一旁看着,发现最近他姐似乎有趣的事儿还挺多。
翌日,莫霖随着明叔去开门做生意。门才刚刚打开,一群护卫模样的人抬了两大箱子挡着了门口。
“不好意思客官,我们要开门做生意了,可否挪个位?”
明叔以为只是过路。
莫霖看着那随从眼熟,虽然有些意外,还是礼貌地上前道:
“可是金府的人?”
“正是。”钟三也认识莫霖了,客气地上前行礼。他家爷说了,以后对万钱庄要客客气气的。
“我家爷说了,前几次多有叨扰着实抱歉,今日是来跟莫老板做开门生意的。”
钟三指了指身后的两箱银子。
“日后咱们金府的账务恐怕还要多多劳烦莫老板帮忙打理着点了。”
“金大人抬举了,请稍后片刻,待我去唤莫老板。明叔,请客人偏厅喝茶。”
莫霖不明白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匆匆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