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永诀别》西林扣

5、 铸剑山庄

　　小女娃睁开眼睛，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随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开始叫疼，眸子里马上便氤氲起了水汽。殷决意摸了摸她的额头，终于退烧了，不禁长舒一口气，又突然变戏法一样，手里凭空多了一颗糖，塞进小女娃张着的小嘴里。小女娃立刻便不叫喊了。专心致志地吧咂着糖果。眼中虽还有泪，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
　　刚捡到的时候，这小女娃满身污泥与血色，脸又脏又烫，头发上还挂着水草，好不可怜。现在洗净了打扮起来，却是惊人的可爱。小脸圆圆的，雪白水嫩得让某些人总是忍不住捏来捏去，那双眸子也是灿若星辰，笑起来的时候能让看到的人油然而生一种幸福感。还有那粉嫩的小嘴，不给糖就嘟得圆圆的，浅墨色的小眉头一皱，一副要扑上来咬你手指的样子。让人觉得又好笑又可爱。
　　尤其是，她吃完糖，撑起两条白藕似的小胳膊，朝殷决意笑着，张口就喊了一声：“爹爹，还要！”
　　殷决意：“……”
　　此刻正碰上大夫送药进来，听小女娃喊这少年爹爹，不由得想，看这少年锦衣华服、出手阔绰，想必是非富即贵，这贵胄子弟果然是成亲早啊，自己才十几岁就有一个三岁的闺女了。
　　“我不是你爹爹……”殷决意无语。看到大夫进来，赶紧让他给小女娃再诊诊脉，怎么随便就张口叫人爹爹，莫不是烧坏了脑袋？
　　结果，还真是烧坏了脑子……大夫说小女娃年纪尚幼，身子娇弱，禁不住这么连续高热，没烧成傻子或者瞎了聋了就不错了，只是失去了记忆，不认识人了，对个三岁的小孩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孩子也不怎么记事儿呢。
　　殷决意也深以为然，小孩不记得了也是好事，据她被捡到时的情形，之前的经历必然很糟糕，想不起便不用想了。若她的家人还有幸存，定会来找她。若没有了，英王府里他的姐姐妹妹众多，多养一个也是一样的。
　　殷决意又给了小孩一块儿糖，并轻轻将她抱在怀里，捏了捏因为含着糖而鼓起的小腮帮，微笑道：“我不是爹爹，我是你哥哥。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小女娃摇摇头。纯真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似的刷得人心痒，殷决意忍不住又捏了一把小脸，才满足道：“你呀，眸含波光、双瞳剪水，便叫粼粼吧。”
　　“哦。”粼粼把嘴里的糖球用舌头顶到另外一边，吸了吸口水，脆生生地问，“那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哥哥啊，”殷决意得意到，“哥哥的名字既潇洒又霸气，叫决意。你还不识字吧？等哥哥以后教会你写字，你就知道哥哥的名字和人一样厉害了。”
　　其实粼粼也并不知道潇洒和霸气是什么意思，但是给她糖吃的人这么说了，她就很给面子的认真点头：“嗯。厉害。”

　　因为粼粼的伤势不宜上路，殷决意便暂时驻留在了这个村子。从暗卫送来的消息看来，陆衍休暂无性命之忧。并随向璘远一起去了西域。殷决意授意暗卫适当保护陆衍休，并着重探查向璘远两次三番去西域的因由。之后便忙里偷闲，带着伤好得差不多，整天闹腾着要出去玩的粼粼到四周的城镇去逛。
　　生在皇家，又身份尊贵，见惯了金银珠宝、古董珍玩的殷决意自然对市井上的东西无甚惊喜。只是想着要给小孩买些衣服鞋子，便着意带她去看，却不料小孩也是有眼光的，这些小城镇上的衣料铺子的东西全都看不上，不是嫌不舒服，磨得皮肤疼，就是嫌花色难看。殷决意想，看来这小孩原来的家境道也不错，至少应是当地望族，这样若要查寻起来也多了几分便利，沿路打探着有哪里的大户人家近日被灭门了便可。
　　但是这一切在看到小孩的吃相后破灭了。粼粼不吃东西的时候，绝对是伶俐可人的尊贵小小姐，但是一旦见了吃的，那简直就是饿狼扑食，一个三岁小孩，还是小女孩的饭量，竟然和他这个还在长身体，饭量与日俱增的少年相差无几！而且她穿得挑，吃得却不挑，只要上桌的菜和点心，她就没有一样嫌弃的，全部风卷残云一般迅速下肚。殷决意第一次看到她这副吃相的时候，惊得不仅嘴巴久久合不上……后来虽然习惯了，但仍是止不住地担心……这么小的身板是怎么放得下那么多饭的……小肚子不会撑爆吧……他甚至还几次找大夫来给小孩诊治，大夫都说小孩很正常很健康，饭量大……可能是天生的吧……
　　殷决意：“……”
　　秋日天气渐冷，不管殷决意怎么哄，粼粼都不肯穿不合意的衣服，于是殷决意只好带她去最近的滢洲城。滢洲是除皇宫所在魏镜之外的第二大城。有铸剑山庄坐镇。
　　铸剑山庄虽为军队提供兵器，但并不是最大，也不是唯一的军兵场，他们更多以出产江湖名剑而闻名江湖，在陆衍休与流云剑成名之前，铸剑山庄就以一把龙骨剑而震惊江湖，其后传说这里还出了一把与龙骨剑相配的剑，名为往生。
　　虽然铸剑山庄现在并不承认往生剑为他们所铸。但是阻挡不了人们茶余饭后要闲聊。说起这两把剑，当然就要提一提他们的主人。龙骨剑的主人时倾程是位少年将军，成名时间大约与殷决意一样早，说起来两人来有些亲戚关系，时倾城是当今圣上的表弟，因太祖皇帝受人挑唆，在他外出打仗时将其家人囚困，并杀死了他怀孕的妻子，使得时倾程怒而起义，直打到魏镜城外，却不知为何突然放弃攻城，并拥其表哥，也就是当今圣上为帝，圣上在英王等几位兄弟的拥戴下刚一登基，他就消失不见了，就和二十几年前，传说中的嗜血双煞消失的时间一样。
　　而更加不得不提的，便是往生剑的主人，沐云安，人们当时只知道她是时倾程的妾室，在时倾程全家被囚困之时，慕容优将她救出了死牢。后来两人便在短短几个月间搅得江湖腥风血雨、人人自危。那时慕容优并不常出手，多数是沐云安上阵。因为人们见识了往生剑的厉害，那简直到达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步。所以才有了后来，“此剑一出，见者往生”的传言。
　　向璘远红衣重剑的名声近年来也响彻江湖，却从没有人把她和沐云安相提并论，因为见识过二十几年前往生剑威力的人，都说，凌、向二人只是厉害的凡人，而沐云安和慕容优，却是魔神般的存在。
　　所以殷决意既到了滢洲，便不得不去铸剑山庄探探虚实。不过，得先伺候好了粼粼小姐。
　　滢洲除了善制兵器，更是个纺织大城。大半的皇家御用衣料都出自这里。要是粼粼小姐连这里的衣裳都看不上。那他就只能带她进皇宫去挑了。
　　粼粼刚刚饱餐一顿，懒得不想走，殷决意只能抱着她逛街，直奔了滢洲最大的衣料店。这家店里的布料都是难得的精品，当然价格也高，所以只有些名门贵胄子弟前来购置。所以人并不多。小孩果然还是有能看得上眼的，乌溜溜的大眼睛左右扫了一圈，小手一指最左边那一匹，殷决意赶忙抱她过去，却不想就在左边挑选的一位小姐先伸手按在了那匹布上，喊了老板。
　　粼粼急了，从殷决意怀里挣扎下地，一路小跑过去，趁着小姐的丫鬟小厮还未将布匹抱起，率先小手抓住了布的一角，并死死攥着……
　　殷决意：“……”让他一个大男人和人家小姐抢布料吗？这也太没品了些吧……虽然他也并不是那么要面子的人，但是这……堂堂英王世子在衣料店里和姑娘们抢布匹，真是要多难看又多难看……传出去不仅无法做人，还要回家被父王打断腿……
　　但是小孩拿出了她的拿手好戏，水汪汪地大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殷决意，两条小眉毛都要拧到一起了，因为吃得好而越来越红润的小嘴唇嘟得像一颗小樱桃，还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在威胁殷决意，再不过来帮我抢到这匹布，我就要哭啦！
　　殷决意心里已经急得不行了，但是面上还是故作深沉。小孩自从和他熟了之后就越来越骄纵了，都不肯让他捏脸了！他也多少得争取点福利才有动力继续溺宠她啊。
　　“哥哥！”只听小孩叫了他一声，并委屈地用小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酒窝，意思是你要帮我，我就允许你捏我脸一次……
　　殷决意立刻就上前拦住了要将布匹抱走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