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流》孔子的常青树

54、山雨欲来（四）

　　再有十五日，便是大年夜，楚邑不讲究守岁，却注重团圆宴。

　　大宇宫已是张灯结彩，红彤彤的一片。

　　皇都来了旨意，召秦麒回京赴宴，皇后一封家信更是字字恳切。

　　秦麒和韩素仙收拾妥当，带着秦筱宇明日便准备出发，只是时间紧迫，恐怕快马加鞭又是一番路途劳累。
　　今日这顿提前的家宴，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如流扫一眼在座的人，就连被关了许久的艾柔都盛装出席了。

　　探寻地望一眼秦麒，他朝她歉意地一笑，她瞬间了然，只怕艾柔也是出身显赫之家。

　　“众位姐姐今日来我殿里做客，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大家随意吧。这么大个桌子都坐不满，叫君歌昭若一同吃可好？”

　　如流话音刚落，众人又是脸色各异。

　　秦麒知道她是在气他对艾柔上次的事不了了之，淡淡道：“还不谢过夫人恩典。”

　　如此，算是允了。

　　君歌和昭若互看一眼，这才谢了恩，为难地坐上去。

　　韩素仙冷然的目光越过如流不知看向何方，纹姬面无表情，唯有艾柔苦苦压抑着嫉妒与怨恨之情，眼眶都红了起来。

　　“柔柔你父亲怕也想你的紧，明日随我一同回去吧。”

　　艾柔哀怨地放下筷子，眼里的泪水再也抑不住，小声抽泣说：“怕不是因着父亲，爷就要让柔柔关在那阴湿的地牢孤独终老了是吗？”

　　“好好吃顿饭，怎么坏了气氛。”寒素仙皱了皱眉，又对秦麒道，“柔妹妹受了委屈，爷你今晚好生安慰就是了，一家人，总有摩擦，过了也就过了，今后的日子还长着。”

　　“两位姐姐此去有殿下一路相伴，纹姬姐姐却要独守这里，殿下可不能厚此薄彼。”如流冷不防插上一句，艾柔看她的眼光又多了几分恨意。

　　“恩，如夫人怀有身孕，本王不能常伴左右甚是内疚，今晚还是宿凝清殿吧。”

　　此话一出，艾柔搁下筷子，转身就奔了出去，纹姬行了个礼，也退了出去。

　　如流笑意盈盈道：“君歌去送送两位夫人，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不能落下。”

　　韩素仙正视秦麒，道：“爷您太宠着如妹妹了，未必是件好事。”

　　秦麒亦有些恼了，不耐道：“小东西你也太过了。”

　　如流夹了口肚丝往他嘴里送，整个人往他身上靠了靠：“怎么是我不对，你自己要留在这里才气走两位姐姐。”

　　秦麒无奈地揽过她，对韩素仙道：“是本王惯坏的，素仙今后多教教她。”

　　韩素仙端庄一笑，拍了拍身边的秦筱宇，道：“提前给如夫人拜年吧，我们也早些回去，明日一早还赶着出发。”

　　不甘愿地撇撇嘴，秦筱宇看着如流微红的脸，半启的唇，那样柔弱无骨地靠在他父亲身上，怎么也开不了口。

　　“好了好了，昭若你把我做的小物件拿出来送给小世子。”

　　昭若呈上一只绣着小老虎的黄色香囊，老虎怒目圆张，恼怒的样子栩栩如生，偏生头大身体小，好着甚是好笑。

　　如流接过手，起身走到秦筱宇身边，帮他系在腰上。

　　“原来你是属虎的，才比我小5岁嘛，呵呵，像不像你？”

　　她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却出奇地清新好闻，秦筱宇愣在当场，自小收到的金银珠宝数不胜数，这样别致的礼物还是头一遭，他想驳回，却又实在喜欢，偷偷看了眼母亲，见她点点头，才生涩地道了声谢。

　　待殿里只剩他们两人，如流扯着秦麒的衣角，幽幽道：“你这一去，怕是过了元宵才回得来。不去不行吗？”

　　秦麒朗朗一笑，在她面上狠狠亲了一口：“只怕不得不去，这分明是父皇的试探，我若不去，就要坐实叛变的罪名了。”

　　如流松了手，背过身，语气冷了几分；“那就不送了。殿下一路顺风。”

　　被他圈回怀中，如流兀自赌气地不去看他，秦麒勾起嘴角，前所未有打扰愉悦：“爱妻这是吃醋吗？”

　　“带韩素仙去也就算了，怎么连那个艾柔也要去！你们一家人团圆去，偏我这个见不得人的留在这里孤孤单单……”

　　“艾柔若不去，她父亲怎么肯继续为我效力，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唯独你，我放在心上，日日思之。快了快了，现下委屈了你，日后必当双倍补偿回来。”

　　如流见他讨好的样子，心下一软，但只一瞬，便坚定了决心。

　　她对他嫣然一笑，当真明艳不可方物，

　　“日日思之就不用了，殿下不若为妾守身如玉？”

　　秦麒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好你个磨人的妖精，本王应了，待我回来，你将亏欠我的一一偿还便可。”

　　如流瞪他一眼，缓缓行了个宫妃的礼，一本正经道：“望殿下好好怜惜。”

　　秦麒笑得岔了气，断断续续道：“这些都是，都是谁教的？哈哈哈，哈哈哈，父皇新纳的妃子第一次侍寝可都是这句台词。”

　　如流侧着头，看他笑得如此畅快，而立之年的汉子，此时却纯真得像个孩子，竟也不自觉泛起一抹抹温柔的笑意。

　　其实他笑起来和秦麟很相似，只是多了几分硬朗与率真，少了几分淡然与隐忍。

　　其实他与她相处得越来越融洽，郎情妾意，未必全是做戏。

　　只可惜，可惜他终究不是秦麟。

　　如流低下头，笑意渐渐收拢，不自觉地抚上隆起的肚子。

　　孩子，如你能有幸活下来，母亲必定好好疼爱你，将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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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秦麒出发，如流睡到日上三更，果真没去送行。

　　君歌来时，她懒洋洋地还未起身，看到他也不忌讳，象征性地笑了笑。

　　君歌递上一只小瓷瓶，犹豫半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潇先生医术精湛，不如再问问他有没有两全的法子。”

　　“不如和我讲讲昨天有什么收获？”

　　“纹姬夫人只是对艾柔夫人说了句，没想到我们两人机关算尽却落得两败俱伤，今生只怕都再难生育了，还有什么好争的。然后就回自己殿去了。”

　　“艾柔呢？”

　　“我跟踪艾柔夫人回去，见她自暗格内取出这瓶药，拿在手中摸了很久，一脸狠厉之色，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药收了起来。”

　　如流打开药瓶，一股麝香迎面袭来，她仰头喝了半瓶，泛起讽刺的笑：“让红儿那丫头到纹姬那里送些点心，顺便找个地方将这瓶药藏了。”

　　“阿姐！”君歌面色一白，只见如流已是冷汗淋淋，却忍着不吭一声。

　　“打点好一切，就快些唤先生来，一炷香的时间内，不然就来不及了。”

　　她捂着肚子，说完这些，已再难支撑，抱紧被子倒在床上。

　　感觉到肚子里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如流恍惚间，又想起小时候，想起和秦麟的初遇，想起最初他们相互依偎相互取暖的岁月。

　　麟，我助你完成大愿，从此两不相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