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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山雨欲来(三) ...

  •   山雨欲来(三)

      自宫里来了潇先生,婢女的脸上都添了三分桃色。

      如夫人似对器乐极其痴迷,每日午后必然召见白先生共同弹奏。

      白先生谱曲,夫人写词,写的都是些歌颂殿下的好词,又博得不少宠爱。下人们也这才知道,原来夫人色艺双绝,只怕今后就要做这宫里的女主人了。

      秦麒一日忙于一日,陪如流的时间渐少,只是每日再晚,也会赶回凝清殿,拥着她睡一宿。

      如流不满地往里挪挪,他便霸道地揽过她,另一只手探进她的衣裙,一下下拂过她的肚子,竟也让她慢慢又有了睡意。

      他注视她安详的睡容,总觉得这张素脸怎么也看不够,自有身孕,添了些血色,更加秀色可餐。

      “那些词,不要再写了。”

      他在她耳边低叹,似无奈似落寞。

      如流的睫毛颤了颤,终是张开眼与他对视,距离如此之近,他的直视让她无处可逃。

      “满街都在传唱我堪比明主,带兵如神,治邑有方,呵呵,这些高帽子一戴,只怕想让父皇忽视我都难。听说朝中参我的人越来越多,父皇只怕已经起了疑心。小东西,你是在逼我造反吗?”

      如流不动声色地往他怀里靠靠,怨声道:“说什么此生不弃,近一年了,他都对我不闻不问,我,我等不及……我恨他……”心虚地低下头,喏喏道,“麒,你怪我……”

      秦麒自然知道那个“他”是谁,一时间但觉失望酸涩,强忍怒意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到底是在害他还是在帮他?”

      如流一惊,一双秋水般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薄雾。

      “难道你以为,秦麟胜了,我还能当回那个侧妃吗?不为自己着想,我也该为孩子着想。”

      秦麒面上柔了几分,却仍带着狠厉:“什么时候,你才会为我着想?”他擒住她的香唇,恣意蹂躏,“我恨不能将你融入骨血,你却待我若即若离,就这样杀了你,可好?”

      如流心上一寒,迷离地望着他,哽咽道:“如此甚好。”

      她闭上眼,似一只失了魂的布娃娃,喃喃道:“生不敢相恋,死可不离弃,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只需再使一分力,便是一尸两命了。秦麒深深地望着她,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蔓延开来,痛到他几乎失了呼吸。

      如果是她设计杀害他的二子,如果是她一直在为秦麟筹谋,如果她一直处心积虑对他怀恨在心……他不敢再想。

      可是眼前的人分明将要羽化登仙般,晶莹剔透地惹人怜爱,看不出一丝恶毒。

      她眼角不愿留下的那滴泪痕可是真心?

      手上的力气一分分减弱,秦麒戎马一生,从未曾经历过如此纠结的情劫。

      “人生最苦,莫过于求不得,最难,莫过于舍不得。对你,我自认求之不得,却又偏偏杀之不舍,罢了罢了,命中劫数,不过如此,此刻能拥你在怀,他日死亦无憾。”

      他褪去她的衣服,勾起一抹邪邪的笑,“爱妻,我会很小心,看着我,想着我。”

      如流松了口气,慢慢回应他的热切,心中又有些失落迷茫,倘若刚才就这样了结一生又如何?

      他向来凌厉的双眼,有些湿濡,柔情万种又洞悉一切,叫如流看了心中一颤。

      “麒”她唤着他的名字,那样轻柔婉转满含情意,自己都要辨不出真假。

      芙蓉帐暖,抵死缠绵,无论真情假意,是爱是恨,这个叫秦麒的男人早已将属于自己的印记深深镌刻在如流的心上,只是多年后当她能够明白的时候,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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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时,已是二月。

      迟来的瑞雪,为年关添了分喜气。

      六个多月了,如流吸了口气,有些费力地架起古琴,昭若见了忙上前帮忙。

      “夫人怎地不爱惜自己,这些活昭若来做才是。”

      如流看她一眼,淡笑道:“整个宫里就你最贴心,我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怎么办?”

      昭若脸色一白,还没开口,如流又道,“开你玩笑,我答应的,绝不食言。”

      昭若这才喘了口气,只得转移话题:“白先生马上就来了,奴婢为夫人再打扮一番可好?”

      摇了摇头,如流似自言自语:“不必了。先生超脱之人,不在意这些。”瞥了眼昭若含羞的模样,打趣道,“先生魅力果然是不可挡,连昭若也芳心暗许了?”

      昭若惶恐地跪下,连声否认。

      “昭若,嫁给他,伴他一生可好?”如流敛了笑意,“你要的远离纷争的生活,先生可以给你。”

      昭若涨红了连,连连摇头:“先生天人之姿,昭若怎敢妄想。先生府上两位美姬至今独守空房,昭若自知永远无法成为先生心底的那个人,只要远远地看着就好。”

      如流惆然一笑:“昭若,你真是好。”

      昭若偷偷抬头看她一眼,小心翼翼道:“其实,夫人也是好的。”

      是啊,大抵这世间的恶人原先都是好的。

      潇湘来时,如流半倚在琴桌上,闲定的气韵,散开的长发,整个人仿佛笼在一层轻雾中,看不真切,再不似当初那个执着的小丫头。

      这些时日,她虽每天见他,却都以礼相待,好像从不曾识得他,疏离与客气,几叫他失了镇定。

      倒是那个叫君歌的少年,和她亲密无间,毫不避讳。

      潇湘担忧地略过她隆起的肚子,斟酌良久方道:“夫人胎相不稳,只怕不易房事。”

      一时间,屈辱,不甘,怨愤全都向如流袭来。这种赤裸裸地被看穿的羞耻,换做旁人她或许可以一笑置之,可为什么偏偏是潇湘?

      明眸流转,妩媚一笑,如流向来清冷的声音中多了份尖锐:“如流以色侍君方能保得贱命,又怎能违了恩宠。”

      他神色一暗,叹道:“你这是何苦。”

      入流一愣,不知心中是何滋味。绝然道:“请先生为如流弹最后一支曲子吧,今日过后,先生便可云游四海,不用再受困俗事。”

      “小然!”

      她打定主意不接他的话,转过头看向窗外,缓缓道:“烦请先生一曲《伤别离》,自此天涯不相忆。”

      身后一片沉默。如流回过头,潇湘不知何时已走到她面前。

      “我原是想等你身子方便了,再带你走,你的孩子,我亦会视如己出。”

      相距这样近,她才看清他鬓角露出的一缕白发,整个人清减了许多,只是当他看定她,那种暖暖的安定又仿佛重新拾了回来。

      “可愿再唤我一声萧郎?”

      他浅浅地笑着,眼中诸多期许,那样的情意,她不是不懂,只是再不能接受。

      她如何能要他留下,以身犯险。

      他只身前来,她留他数月;可惜他的情深意重,她已不堪面对。

      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一日一日看着他,将他的样子刻在心中,然后一日一日,将他从心上剥离,告诉自己再不能误了他。

      她张开口,那个“不”字如鲠在喉,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自琴下抽出一支精致的木簪,插入他发间,低叹道:“如有来生,必不相负。”

      他握住她的手,她不知道原来他的手变得如此冰凉。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一支木簪,一句来生约,就打发了我?”

      她不由啼笑皆非,这个人何时变得如此……

      “我的人生,已不再是自己的了,我若独自逍遥,凡凡怎么办,君歌怎么办?到如今,我只能沿着命定的轨迹走下去。从此萧郎,是路人。”

      她看着他眼底的希望破灭,指甲深深地前进肉里却不觉得疼痛。

      他懂得她的牵挂和两难,懂得她的顾虑和逃避,只能妥协:“好,我不迫你。潇湘此生绝不再娶,人生在世不过百年,我还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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