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流》孔子的常青树

4、青梅如豆柳如眉

　　如流到底还只十一岁,心里顿时灌满了失望和不甘,却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喃喃道：“爷必然有自己的理由。如流......”

　　“以我此刻在宫里的境地，只怕无法保你。”他双眉微皱，眉宇之间似有暗潮涌动，让如流的心为之一颤。这一刻，她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个是高贵的皇子，一个即将沦为卑贱的雏妓，可是他们同样在命运的旋涡里挣扎，同样是奋力抗争又有诸多无奈。

　　如流面上未露出半点不愉之色，她望向他的眼中有了真切的情感：“如流愿等，他日爷必会强大到足以撑起一片天，只盼如流有这福分......时日不早了，爷请回吧。如流和柳娘同住，恐怕……”

　　正说着，柳娘推开了门，一脚踏了进来：“流儿今天怎地一个人躲在屋里？”

　　如流一慌，下意识转头去看秦麟，他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柳娘停在门口，上上下下打量着秦麟，掩口而笑：“这位小公子好眼力，我这藏在闺中的宝贝女儿，可是心思玲珑，才貌双全。”

　　秦麟并不看她，自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从今儿个起，麻烦柳老板搬出去，这间房以后只有如流能住，我能进。”

　　柳娘双眉一挑，脸色沉了下来：“小公子这分明是喧宾夺主，难道说柳娘看上去很缺钱吗？”
　　待瞥了眼银票上的数额，立马又笑了起来,“公子小小年纪已是如此爽快，柳娘也为女儿高兴。这屋子我虽住惯了，今日全当是成人之美。”

　　如流静静立于二人之间，一言不发，心道：常言说“有所为，有所不为”，其实这为与不为之间只是因为出价不够。她扫过柳娘献媚的笑脸，继而看向秦麟。

　　他自始至终未曾看过柳娘，一双幽深的星目定定地锁住如流，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让如流有生以来第一次有种安心的感觉。

　　十二月的皇都，到处都流动着不安分的气息。

　　朝中九位皇子分为两派，夺嫡之争日渐激烈，常有大臣不明不白地死在家中。

　　自五年前太子早逝，皇上一直未曾立储，如今论年纪资历，二皇子秦麒和四皇子秦彝是最有可能的人选。二爷能武，四爷擅文，近年来都深得皇上喜爱。

　　究竟哪位皇子能夺得皇位的继承权，一直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撇开朝中的动荡，这皇都之中，现下名声最大的，只怕便是莺晴楼的如流了。

　　百姓间竞相流传，如流十岁上台伴奏，待到十一岁还未挂牌就被一神秘少年包养，能歌善舞，秀外慧中，自幼长在风尘，却清丽脱俗，天真纯孝，自其母过世，终日白衣，再不曾着过别的颜色，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如水美人。

　　自从如流的名声传开后，她便极少踏出房门了。柳娘果然守信，再没让人进过如流的屋子，就是自己想找如流说话，也是让丫头请如流去她房里坐坐。

　　秦麟并不常来，偶尔过来，也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有时让如流为他弹奏一曲，有时紧抱着如流躺在床上，却一动不动，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如流依在他怀里，聆听他的心跳，常常，他什么都不说，她却依然能觉察出他细微的情绪。

　　他曾说，你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不像孩子的孩子。

　　他还说，皇室无情，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有你，让我打心底里疼爱。

　　他说，在宫里皇兄紧逼我，父皇忽视我，唯有你，给我力量，让我在寸步难行中，感到还有希望。

　　他说，飞蛾之所以扑火，是因为它宁死也不能失去那星光亮，人生在世，总有在所不惜也必须为之一搏的东西。

　　他说，我在等你长大，你也要等我，等我为你撑起一片天。

　　他说，你口口声声叫我爷，硬是把我叫老了，敢再叫一声，我决不饶你。
　　如流眨了眨眼睛问，那爷要如流怎么叫？
　　他不住地挠如流痒痒，直到如流叫出一句“麟哥哥”，方才含笑饶了她。

　　他说，流，你好香，和我母亲一样的味道……

　　有一次，如流在他熟睡之后偷偷凝望他，他的睫毛又卷又长，在睡梦中脸上还含着笑。如流觉得只有这时他才像个孩子。
　　她抚上他刚毅的脸，喃喃道：“如流自幼告诫自己天下的男子皆不可信，唯有这次，麟哥哥，如流今生只信这一次。但愿君心似我心。”
　　他蓦地张开眼，把她的无措尽收眼底，他的笑意自眼中蔓延到嘴角：“定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