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世界之净世卷》暮色枯荣

68、第六十八章 胆怯……

　　九命神医陈夫子毕竟老于世故，见他神色尴尬，以为少年人终究皮薄，难免不好意思，连忙笑着将话接过：“小羽恐怕不知，在我们这片大陆，一直都是男丁稀缺，故而婚殇嫁娶与你出生的界系略有不同，从来是女方先下聘礼，再由男方长辈出面订立于归之期！”“误会，天大的误会！”方思羽听得脸上一红，心知刚才的推脱之辞让旁人会错了意，本想立即澄清，又念及沐雪的痴心一片，只好强行咬紧牙关，呆呆坐在那里，再不敢说其它。
　　“对方神情古怪，看来雪丫头想要一偿夙愿绝非易事。当务之急……须得想个法子早早将此事敲定，否则必然夜长梦多！”此刻，这位来自极北风霜谷的少主沐七也在心里反复思忖，暗想：“小妹性情执拗，自幼爹娘看得如掌上明珠一般，而今却愿意与璃家公主同侍一夫，想是喜欢这少年到了极处罢！”“七哥儿，人家小情侣自然有些体己话要说，我们杵在这里，恐怕大煞风景，呵呵！”陈夫子见气氛冷清，没话找话地从旁帮衬。心思机敏的沐七笑着点点头道：“雪儿，你陪如梅出去走走，为兄还有些事情要议！”方思羽听得此言，如逢大赦，连忙匆匆告辞出门，相偕着沐雪往学社方向行去。
　　一路上，两人也不说话，眼看快到学社门口，沐雪才停下脚步，背转身去独自抹泪。“这……怎么又哭了呢？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方思羽见她一副梨花带雨的娇怯怯模样，不由得暗自头痛，既想上前宽慰一番，又怕长此以往弄得不可收拾，只急得抓耳挠腮，满肚皮的“三十几计”竟然束手无策。“糟糕、糟糕，万一被相熟的人看到，管叫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我便让你如此轻贱么？每一次见到人家，总跟遇到鬼似的！”沐雪一边抹泪，一边嘴里轻声抱怨，说到伤心处，哭得愈发肆意汪洋。“唯今之计，只有赶紧脱身才是上策。唉……莫非这眼睛大的女子都那么爱哭？真是麻烦！”方思羽毕竟年幼，对男女之事无非偶尔憧憬一下而已，本来就不怎么放在心上，即便跟璃仙儿在一起，也不过是少男少女间觉得投缘罢了，真说到成亲，恐怕反应也会不相上下。“额，你能不要哭哭啼啼成么？再哭！再哭我可走了！”他心下焦躁，不由得将声调提高了些，谁知效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沐雪虽然委屈，仍然立即收声，柔声道：“妾身……妾身自然随夫君的意思！”“你奶奶的，常言说女子善变，顷刻间便云收雨住，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可惜啊！小爷这一出单刀赴会，却胜在气势！”他得意洋洋地浮想联翩，嘴里却道：“以后莫叫夫君成么？真是渗得慌！雪儿姑娘不介意的话，叫我小羽也行！”“好的，夫君，只要你高兴，妾身但凭吩咐！只不过……”沐雪上前牵着他的衣角，柔弱的样子颇为温顺，语音愈发低不可闻。“圈套罢！可得小心在意！”他心里想着，口中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雪儿，七哥拿来的东西，我暂时用不上。这样罢，你先拿回去，等需要时再来找你！”说罢，将那包物事递了过去。
　　方思羽虽然肉痛，但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仍是知晓。谁曾想这一个对他来说最为正常的举动，却将沐雪臊得满脸通红。只见她眼神哀怨，颤抖着嘴唇道：“沐家虽算不得高门大户，却也没见识过收了文定之礼还退回来的道理！夫君，你是要逼死妾身才肯甘心么？”“误会，雪儿，雪儿妹子，小可着实不知……”无论他怎样分说，却是输了道理在先，又被沐雪一意寻死觅活吓得不轻，早就方寸大乱，口中自然专拣好听的话告饶。直到半晌之后，沐雪才擦干眼泪，仰着煞白的俏脸冷冰冰地说：“咱们先小人后君子，要原谅你也行，只是得先答应我几个条件，不然七哥、城主、掌社、仙儿妹子那里，咱们挨家挨户论个长短！”“条件？还几个？行、行、行！但说无妨，只要妹子乐意！”他皱眉敷衍，心里却想：“你奶奶的，小爷忒笨，眼看是个圈套，却奋不顾身地跳将进去！”“嗯……第一个条件，便是不准躲我，要时刻挂念我。这第二嘛，对第二最为要紧，那就是早日跟仙儿妹子提一提咱们的亲事，到时候两姐妹一起嫁给你这小子。第三……也罢！今天先说到这里，以后需要时再行增补！”
　　方思羽一面听着她有些孩子气的条件，一面紧张注视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却在发愁即将来临的风波。对于璃仙儿的个性，他最为清楚不过，心知这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无论如何，结局定然是鸡飞狗走，片刻不得安宁。“小姑娘，且哭个甚？眼圈儿肿的跟个蜜桃似的，莫非这傻小子做人不够地道！”“你奶奶的，居然想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正值心烦意乱，见迎面过来的两人贱兮兮地怪声调笑，不由得无名火起，喝道：“阁下，有道是走路看地，抬头望天，各人自扫门前雪！旁人的短长，与你们可不想干！”“哎哟，臭小子酸得有滋有味，大爷喜欢，咱们该当多亲近、亲近！”其中身着玄色对襟打扮的胖子点点头，边说边对着他走来。
　　“这人自己找打，须怪我不得！”沐雪本就不痛快，即便好不容易占了心爱之人的上风，也知他不过被自己胁迫而已。眼见两人话不投机便欲动手，她脑子一热，也不管就在学社附近，晃身上前，一招进步穿掌，待对方双手招架，反手一记肘底锤，随即脚下轻轻一勾，将那厮绊翻在地。旁边的瘦高个见同伴吃亏，如旋风般抢上，虎吼一声，迎面一掌劈来。“雕虫小技，也敢来献宝！”她嘴里挖苦，手上却没闲着，侧身让过掌势，脚下闪电般一错，回首一记镖指点向对方，只听得“嘿”地一声，那人软软倒了下去。
　　“嗯，这是玄修一派中的武字外门功法，招式短小寸劲，却又隐隐伴有风雷之声，想必是她谷中的家传绝学吧！”方思羽心里暗赞，口中却对两人晒道：“相好的，还要亲近么？”胖子“吭哧、吭哧”地只是喘气，神情颇为倔强，鼓着铜铃般的大眼不作理睬，一旁“嗯嗯唧唧”的瘦高个半天才回过气来，哑声道：“小娘子好硬的手段，兄弟今日认栽便是……只不过，阁下如果真的有种，咱们今晚在星落谷会会如何？”“这厮还敢叫阵，想必狐朋狗友来了不少！”听闻星落谷之名，他颇为上心，当即笑着回道：“会会便会会！凭你几块废料，还能将小爷抬了去不成！”两人再不多言，爬起来略一拱手，转身一瘸一拐径直去了。
　　“夫君，这星落谷，也就是当地人口中的‘浮生梦影星落泪’的‘三分’谷，其玄奥难言，算得上这片界系最为神秘的三大禁地之一。传说中，千万年来，上至“祖境飞仙”，下至庶民百姓，均欲一探究竟，但无人能真正到达该处。以至于天长日久，有道德高深之士，将这‘星飞满谷，泪洒银河’的景象，以‘三分’而名之！”沐雪说罢，一双俏目兀自盯着走远的二人，有些担忧地自言自语：“两个倒霉鬼被人用截脉手法，封了周身元力，想必原来神通绝不止于此！”“咱们自说自话，没曾想遇到这等无聊事情！”方思羽懒洋洋地活动一下四肢，口中虽在敷衍，心里却想：“我那便宜大舅哥说几日内玄门大开，想来这等牛鬼蛇神都是冲着星落谷而去，小爷又怎能不凑这热闹呢？”
　　二人说了好一会话，沐雪才将那包物事收起，高高兴兴地转身走了。方思羽在回去的路上，想到自己巧言令舌哄骗于她，不由得暗自咒骂：“倒霉家伙，你成日自作聪明……这下可好，回去且等着平地风波，浪涛汹涌罢！”他越想越是胆怯，又忍不住念及自己奇谋密计，化干戈为玉帛的万千手段，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对付仙儿妹子，可算得是身经百战，炼就了一副铜筋铁骨，莫怕、莫怕！回去之后，管叫这三寸不烂之舌，将之斩于马下……”不知不觉间，竟到了云霄客栈门口。“今日人来人往，居然生意好得出奇！这居兽石旁拴着的异兽，大都未曾亲眼得见，莫不是要出什么大事？”他看着其中一头身形琐大的猛鸢，不禁暗道：“梅宝儿见了这厮，少不了好一番纠缠，也不知有朝一日等它双翅破体而出之后，还有那般大的仇恨没？”
　　他逛来逛去，一直在外转悠，连万老扬声招呼都未曾留意，只觉得浑身发软，心坎兀自“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公子爷，你今日却是为何？老夫看你在外溜达了近一个时辰，莫不是遇到甚的为难事情？”直到万大掌柜过来拍着他关切地询问，他才如梦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