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世界之净世卷》暮色枯荣

61、第六十一章 镜花……

　　这“冥血”神通一经施展，已将全身精元之气统统纳于紫府当中的少年，此刻仅仅算作一具无知无觉的躯体而已。要知道，人的三魂七魄本就最弱，却能作为“心之精爽、命之灵窍”创造世间百物，成为万灵之首，自然该是玄而又玄，至奥艰深的天地秘密。诚如“内观无极经”所云：“动以营身之谓魂，静以镇形之谓魄。”说的便是其阴阳分野，和而不同的道理。意思是魂为阳气，轻盈化虚，主思维才智，魄则粗粝重浊，其性属阴，形成人体触感。故而魂魄阴阳协调，便生机旺盛，反之则魂归于天，魄坠于地，殁于九泉之下。
　　虽然以上所说，也算有几分道理，却不能“放之四海而皆准”，更无法解释“冥血”心法的诡异独到之处。其所以“招世人所忌，令神鬼皆惊”，便是能另辟蹊径，以拘灵禁魂神术劈破藩篱，强行驭使魂魄阴阳化合，互为攻守。又能以特殊的命格，燃点“心灯”，造化生生不息之势。故而该门神通修至玄微精深到极处时，举手投足间可令风云变色，神佛辟易，可谓诸门诸道中，当之无愧的绝顶玄功。至于命盘之中为何需要“四柱占辰戌，华盖逢空亡，七杀无制，阳刃入格”，则是如心法中所言：“凡带此煞生旺，则气宽自华，心灯敞亮，又得七杀、阳刃护持，虽三灾六难不绝，却能固守本体，免遭魂魄被心火炼化之厄。否则，强行炼至“入神”之境，必遭“心尽火返”，以至于“内外交困”而“灯灭人亡”。
　　直到后来，该门神通经无数聪明之士，旁征博引，又或者断章取义，才逐渐开枝散叶，衍生出“术、诀、修、化、生、炼、斗、金、无”等八宗六十四门，成就了灿烂而辉煌的“玄修”文明。只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如果诸君有缘，当能在我另一部著作中听在下一一道来。
　　且说众人见方思羽脸色有异，全无半分平日间潇洒风流的神态，尽皆以为被那厮功力反震，以至于伤及内腑，只好强行在这险恶无比的地方运功疗伤，不由得各自心中暗想：“梅师神通，在我等眼里，已是参天化地，夺鬼神之机。今日却被对手伤到如此程度，想来这‘镜花水雾’、‘息风残叶’的手段，着实是厉害非凡！”而草草处理完几人伤势的小丫头更是心中凄惶，悲不自禁，不知不觉间泪如雨下。“仙儿姐姐，你哭个甚？爹爹出去寻那贼子厮斗，还未曾分出高下，被你这般一哭一闹，多半会输！”狐儿被她哭得头昏脑胀，只好含混地敷衍道。谁知这样一说，璃仙儿更是伤心，一把将小狮王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倒霉蛋……呜……你便是这般狠心，丢下我娘儿几个出去好勇斗狠……呜呜……以后咱们孤儿寡母该靠谁哟……”狮王被她哭得莫名其妙，又见她鼻涕眼泪弄了自己一身，连忙吼着叫停，随即钻将出来，抖着长长的鬃毛道：“娘亲，你未战先怯，无理取闹，小心方如梅回来跟你翻脸！”毕理见它圆滚滚的甚为可爱，小丫头又冒充一个拖家带口的黄脸婆，不由得纵身长笑，道：“仙儿妹子，梅师定然得胜归返，你且耐心听这‘荣归凯歌曲’吧！”“哎哟……正是如此，好痛、好痛……少主施展‘天外天神通’的‘登临’神术，自然将肥厮手到擒来，只不过最忌讳被人搅扰，哎哟……到底是老了，你奶奶的！”躺在地上，被包成粽子的范西巷夹七夹八地说了一通，才逗得小丫头破涕为笑。
　　然而此刻，被众人寄予厚望的方思羽，却在那片迷离的雾气当中犹如雨打浮萍，身不由己地飘来荡去。这些时日以来，他每至夜晚，必然咬牙苦修“冥血心法”，从未曾一日有过间断，再加之不断与“自成天地”的奥妙手段相互印证，已由“造梦”迈入了“入神”之境，算得上神通略有小成。只不过至此之后，便再难勇猛精进，又缺了梵十三的从旁指导，犹如“盲人摸象”一般，对于其中“万念随一意，出入两无拘”等口诀，完全凭一己揣测，才造成他出得紫府，进入雨雾当中，便瞬间迷失了方向。
　　“这玩意忒是作怪，怎地小爷的魂魄穿行其间，竟感到炽热如沸……”少年无奈地看着越聚越多，逐渐珠结成线的水雾，甚感忧虑地想：“如今已陷入两难之境，如找不到肥厮真身，众人必然无幸。可这般漫无目的地东飘西荡，过得一时三刻，等到心灯一灭，小爷岂非呜呼哀哉，驾鹤西去……”想到这里，他更加心急如焚，不管不顾地往雨雾中的深处飘去，一门心思想要尽快寻到对头，将其制住，解了这镜花迷离的危局。只是越往里行，他越是懵懂迷糊，更加辩不清东西南北，不禁心灰意冷，暗自愤愤地想到：“你奶奶的‘出入两无拘’，这不是骗鬼么？如今出是出来了，却迷失在这烧开了锅的水雾当中，真他娘的不济事！”
　　就在他喃喃咒骂，准备放弃之时，忽然感觉周围的温度由至热变得极度冰寒，仿佛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之中。“如此截然相反，稀奇古怪的变化，看样子该是离正点子不远了……老范说这镜花心法甚为特异，想必也离不开阴阳循环之理，难道敬胖子的水逝神通便是以水为载体，生发阴阳和合之气，循环往复而至无穷无尽……只可惜，四周黑漆漆的，却看不清楚这冷热交汇的来路……”一念及此，他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异想天开地暗道：“镜花、镜花，自然可以镜像千变，随心所欲。我如今好不容易，误打误撞地来到此处，何不借由他的心镜，为我照耀万盏明灯！”少年此刻已是孤注一掷，当下便毫不犹豫地默念口诀：“阳魂飘飞魄相随，心灯起处路自宽，耀灵！”只听那法咒起处，一丝丝微弱的紫色火焰，由远及近，纷纷发出幽暗的光芒，随即便相互辉映，熊熊燃烧起来，将四周照耀得犹如白昼一般。
　　“一灯如豆，举目清辉……好……好！”范西巷一边咯血，一边颤抖着嘴唇，艰难地说道：“老夫……终于……终于见到这……家族中最为神秘的登临之术，便是立时身殁，也……也了无遗憾！”一旁的璃仙儿见他神色委顿，却看着雨雾中微弱的光芒，目露火热艳羡之意，心中不忍，连忙出声安慰道：“不就是一门功夫么？等到倒霉蛋回来，我让他传给你便是！”谁知这话一说，竟惹得范西巷老泪长流，口中鲜血狂喷而出，立时晕厥了过去。众人一见之下，尽都围拢过来，纷纷议论不已：“仙儿妹子，范先生这是为何？”“自然是娘亲一句话，老爷子气得昏了过去！”“休要胡说，那是老范自己激动太过，气血攻心所致！”狐儿朝着狮王直翻白眼，尖声嚷道。唯有寰珠颇为冷静，待几人话毕，才笑吟吟地说：“范先生既然如此看好公子爷的手段，想来马上就要见分晓了罢！”小狮王一听此话，当即摇着尾巴得意洋洋地回答：“那是当然，咱们方家，方梅宝最为厉害，其次便是方如梅，再次是妙可儿跟娘亲……嗯，她们俩个可谓并驾齐驱，不分轩轾啊！”
　　就在梅宝儿胡言乱语，众人一心盼望方思羽得胜归来之时，少年终于千辛万苦地寻找到了“残血鬼仙”敬无瘦的真身。此刻，心灯光耀，幽蓝的静夜再无神秘莫测之感，那如肉山般庞大的身躯，正安安静静地盘膝坐于湖水之上。
　　“这厮肥头大耳，面貌和善，又是医术高超之辈，为何下手却如此狠辣？其他几位兄弟呢，被他藏到哪里去了？”他心里闪念，脚下却毫不犹豫，纵身向对头紫府扑去，甫一抵近，竟扑了个空。“幻象？莫非是心镜之术，对了，这厮的心法称为镜花，必然早将真身藏纳起来。可是，他会躲到哪里去呢？”少年回身过来，盯着深不见底的湖水悠悠出神。而此刻，一直波澜不兴的水面，开始翻腾起来，紧接着，微风刮起的树叶掉在其上，瞬间便消失不见。“息风、残叶？老范说过，这是肥厮另外两门怪异神通，难道贼子准拟全力出手？”想到这里，他心下更急，暗道：“这死胖子必然是躲在河底，小爷不妨也跟着下去看看！”随即驾驭魄体，看准仍在飘飞的落叶，依附其上，喝声道：“一元复始，自成天地！”
　　树叶掉了下去，落在水面之上，轻轻一个盘旋，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似的，缓缓地没入水中……“笑看花开花谢，静观潮起潮落！”少年忽然幽幽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