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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水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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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她语音惊惶,犹如见鬼一般,齐齐张眼向湖中望去。此刻,唯有夜风轻轻拂过水面,漾起波光粼粼,除此以外,便是恬淡而闲适的安谧,仿佛静水流深却又波澜不惊。“梅师,你……你们看下游的河道!”瓮声瓮气的浣虎头脑简单,性情憨直,用一句市井的话说,便是“浑人”,但往往这样的人,观察事物反而能一针见血。在所有人瞪大眼睛注意湖水异状之时,他却发现上下游河道高低错落,下游的河床显露,似乎水道瞬间窄了一半。“没错,是他……只有‘水逝无痕,叶落无声’的‘三心二意诀’,才能于倏忽间,逆收能量,改变自然之力!”范西巷喑哑而又缓慢地说道,全身竟出现一阵轻微的颤栗。稍顷,他抬手向城门方向指去,嘎声道:“你们看,城墙上灯火的倒影,你们再听,还有没有生灵的嘶鸣!”
一切似乎全无异状,一切又仿佛霍然迥异……只见那波光荡漾的湖面上,灯火照耀的倒影似乎在不断聚集,而远至城门的流水却无光无色,犹如融化在黑夜之中。此刻,四周的虫鸣兽吼已然消失,剩下的,便是周遭令人心悸的静默。“范先生,这厮为何却鬼鬼祟祟,不愿直接出面挑战?”毕理素称“疯魔神煞”,向来胆大,又见众人眼中流露出疑惧、畏怯之色,不由得低喝出声。范西巷苦笑着摇摇头,想了一想,才轻声道:“敬胖子真要动手,我等便是一拥而上,也讨不了好去。只是……”他说到这里,似乎未曾思索明白,便缄默不语,兀自苦苦望着湖水出神。
“狗兄,我看你风神如玉,又雅擅音律,想必偷鸡摸狗的事情干了不少。今日黄泉路远,你那上仙又不肯出手相救,兄弟只有在此道一声珍重了……”眼见京训流露出期盼与恍然若失的神情,方思羽笑嘻嘻地对他大加讽刺,只是话还未完,便神情惶怖地惊呼道:“敬神仙,你……你怎么……”不知是计的京训回身看去,却被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雪夜断魂刺”由足底“阳跷脉”入,循外踝上行,沿髀胁抵肩,自“冲脉”而出,顿时便浑身酸软,直挺挺地摔倒在地,再也不能动弹。明立和兆庆随即抢上,将他擒了,只听得少年疾声吩咐道:“明立兄,尔等先行返回,到学社去搬救兵,我跟范先生等人暂留此处……嗯,还有毕理兄,你也留下来吧!”
众人听了都不禁面面相觑,毕理看了寰珠一眼,也迭声催促:“浣虎、云家兄弟,还有明立、兆庆、武威三人,赶快离开,不然就来不及了!”他话音方落,那一直怔仲不安的范西巷哑声道:“离开?如何离开?你们没见那‘镜花水雾皆迷离,息风残叶不飞花’么?”说罢,他纵身而起,在空中双袖展开,如大鸢一般,脚下却一个九曲连环,流云飞袖自肋下倒卷而出,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大响,好似刀剑互击,竟溅起一溜火花。“范先生,好一招‘瞻前顾后,应左则右’的七归杀法!”眼见他脚下发虚,只使得半招便难以为继,飞奔而至的方思羽连忙伸手将他挽住,嘴里却大加夸赞,自是怕他觉得丢了面子。“主子谬赞,奴才怎当得起!”喑哑而语的范西巷老脸微红,衣袍破损,身体上血迹殷殷,神情极是狼狈。“肥厮倒也有些门道,只是藏头露脸施展阴招,不算英雄好汉!”“你奶奶的,想是觉得自己太丑,不愿出来见人,范先生休要理他!”众人见他一招之下便铩羽而归,心中极是不忿,纷纷出言安慰。
此刻,周遭雾气越来越浓,连那星星点点的灯火都加倍迷离起来,一切仿佛在梦中一般。“你奶奶的水雾镜花,定是这哑鬼与人相斗的神通以及行功聚气的心法,只可惜没有时间让小爷慢慢揣摩门道!”方思羽彷徨无计,又见众人神情萧瑟,不由得心里长叹:“唉……没曾想累了这帮兄弟!”身旁的小丫头却伸出手来与他相握,俏皮地眨眨眼睛,柔声道:“小羽,生死相随,我自欢喜!”其余少年听了,敌忾之心大起,同声道:“梅师,我等生死相随,今日便放手与贼子一搏吧!”“好,方某能与各位兄长结交,真是不枉此生!”他概然应诺,随即对寰珠笑道:“手中三尺锋,定斩寇仇头!今日深陷绝地,且为我等奏一曲‘将军令’,以状行色!”
寰珠微微一笑,取出古琴,纤指随手扫出,那“宫、商、角、徵、羽”五铉同时响起,犹如军鼓浩荡,阵列而行。只见她左指按、切,右指挑、抹,变化繁复,难以言述,节奏初起缓慢、深沉,渐进中途,却又宫调多变,韵律跌宕起伏……待听得首段“升帐”,第二段“摆阵”,进入第三段“破敌”之时,不住击节赞叹的方思羽,肃然而起,扬声道:“死胖子,快快伸出狗头,小爷手中的三尺青锋,正欲饱饮人血……”
“梅师谬矣,你这般叫他,如何能够出来,除非叫他死肥猪,恐怕效果好些……”“不妥、不妥,你们死来死去,他已然死得皮毛不存,更加不会动弹,不如大家谦和一点,叫他哑巴肥厮如何!”毕理等人见方思羽叫阵良久,那厮却铁了心一般不愿露头,纷纷出言讥讽。正在骂得高兴,却见那水雾已然凝结成线,贴着桥身“哗哗”而流。“你奶奶的,哑鬼也是有趣,下雨却将桥面空出,爷爷颇是承情呐!”喋喋不休的兆庆见中央点滴不沾,心中颇为奇怪。这时,方思羽却灵光一现,高声道:“各位兄弟,敬胖子不出来便罢!如果真要开战,切记不可飞离桥面,今日我等运气不错,站在这断水桥之上……”他话还未完,那水幕之中,忽然伸出一双肉嘟嘟的肥手,闪电般向他抓来。毕理站得最近,情急之下一掌劈出,却扑了个空,随后便听到四周同时响起动手之声。
也不过一转眼的事,桥面之上瞬间便折了浣虎、兆庆和云鹏三人,其余众人要么击在空处,要么便是根本没来得及动手。“主子,小心镜花心法!”刚才与那真身对了一掌,不停喘气的范西巷强忍伤势,出言提醒。就在这时,一团金色的火焰喷薄而出,没来由地将小狮王裹住,只见光亮中,那诡异的肥手被炙烧得“嗤嗤”作响,忙不迭地缩了回去。“你两个过来!”虽见狐狸解了梅宝儿被擒之危,方思羽仍自心中发紧,连忙招手唤道。
这时,琴声又起,只听得寰珠笑道:“公子爷,对头将我等围住,此时需以血勇之气,破阵而出,且听婢子弹的这一曲罢!”她话音方落,琴声铮铮锐响,纯以金商之铉独奏,却不觉单调,一股飞扬、勇决之意傲然而起。稍顷,她轻启朱唇,慷概地唱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歌声中,一众少年神通齐施,只见“虎魔噬心拳”、“八步幻灭手”,“风云别离刀”……乒乒砰砰与那怪手战在一处,只可惜双方功力差得太远,三招两式之下便立呈败象。此刻,虎目含泪的方思羽再也顾不得其他,喝声道:“血冥幽飞,魂灵浩荡,魄体环转,佑我飞扬,出鞘!”
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少年法躯座照端然,“驭兽轩辕鞭”、“火焰封神链”、“血液断魂刺”竞相飞起,也不管那怪手的虚实,一路击将过去。而他的三魂七魄却飘飘荡荡,径直往水雾中扑来。
众人得他助力,瞬间奋起余勇,暂时又将局势稳住,对方思羽最为了解的狐儿尖声叫道:“小弟,我去佑护爹爹法体,你可不要一味憨斗!”说罢,返身便奔了过去。好不容易咬住怪手的狮王,哪里还能回答,只是喉咙里“呜呜”作响,却死也不肯松口。那“血液断魂刺”窥得真切,星飞电闪般扑至,毫不客气地扎将下去……此时,“破阵子”一曲已至下半阙,嘈嘈切切的琴声倍加急越,恍惚间,众人听到:“……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
歌声余音袅袅,桥上战局已然停止。这一战,毕理伤,明立重伤,范西巷倒地不起,云舒、武威被擒,唯有小丫头毫发未损,却失了“避火如意钩”,尚且算得小胜的只有狮王,也是费尽吃奶之力,才断掉对方一根指头。紧紧卫护着少年法体的狐儿见战况惨烈至极,心中凄然,不禁吱吱尖叫出声。寰珠略一沉思,纤指起处,一曲“荣归凯歌行”在桥面上悠然回响……
雨雾中,三件法器倒飞而回,环护在方思羽身体左右。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他瞑目而坐,脸上的颜色白得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