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世界之净世卷》暮色枯荣

10、第十章 生存……

　　清晨，赤红的天光与幽蓝的暗夜相互交织变幻着，方思羽灰头土脸地耷拉着脑袋，独自回到了城内。昨晚，他九死一生，现在只觉乏力思睡……
　　蓝发辉月打量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脸上神情大是古怪，嘴里却埋怨道：“你…你看看，这就是城主弄出来的，好好一个人，让他自生自灭，真真让我心痛啊！”“小爷一时失手，不值当你如此偷笑！”方思羽心想，口里却道：“不打紧，城主自是美意！”两人说罢，竟相对哑然而笑。半晌，蓝发辉月又问：“今日你却如何打算？要不我叫几个师弟……”他话音未完，方思羽忙摆手止住，故作姿态道：“山人自有妙计，不可说…不可说也！”话毕，他转身而去，心里急于找个僻静之所，略作休息。蓝发辉月看着他踽踽独行的背影，心想：“这家伙怎地一晚不见，弄得如此狼狈？”
　　方思羽在城内独自晃荡半天，只觉疲倦欲死，走出纱律殿的意气风发，此时已经荡然无存，生存的艰辛扑面而来，不知不觉间，又转回到昨晚钓鱼之处，找个角落倦缩着，不一会，竟沉沉睡去……睡梦中，只觉一团暖烘烘的物事靠在身边，恍若家中的温馨……
　　“吱…吱…吱吱”声尖锐高亢，响过不停。方思羽忽地手腕一痛，忙睁开眼来，只见那狐狸拖着他，状甚焦急，他一个激灵，忙定睛看时，昨晚那头受伤水蟒，已悄悄游至岸上，蟒身长有十余丈，头大如斗，蟒眼中寒光闪烁，幽幽地盯着他看。“跑！”方思羽抱起狐狸，发足向前急冲，背后大蟒蜿蜒游动，速度迅若飘风。真个是：“一人一狐，狼奔豕突，背后巨蟒，八面威风！”“狐儿，这可糟糕之极！糟糕之极！自与那蟒结下梁子，我爷俩性命便去了九成！”方思羽边跑边念，脚下却不敢狐疑，竟是越奔越快……
　　巨蟒见追之不及，陡然间，停了下来，蟒身一弓一弹，如离铉之箭般射来。“这可倒好，黑厮还会飞？”方思羽眼见它越来越近，心中栗六，只觉口干舌燥，魂不附体！“鞭儿，用那软鞭儿！”小狐狸眼看事急，忙大声提醒。它话音未落，软鞭已然飞出，在空中呼呼作响……软鞭冰蓝，目不交睫间，飞抵巨蟒，也不见如何动作，那蟒竟“哗啦”一声，断为数截，软鞭倒飞而回，自行缠在方思羽腰上。
　　“我的乖乖，宝…贝…儿！”方思羽神魂颠倒，不住抚摸鞭儿，心中实是欢喜莫名：“有了这等宝贝，刀山火海，爷都得去闯它一创……”随即，口中念念有词：“值，何止三十万，三百万都值！”方思羽口中赞叹，心中豪气登生，不由哼起小曲来：“看今朝，携鞭走江湖，过五关，斩六将，九州扬名！忆往昔，骑龙过云霄，倒三山，拔五岳，七海归心！”直等到回过神来，再看那蟒时，只见巨蟒仍旧大口微张，却再不动弹。他蹑手蹑脚走上前去，试着用手敲敲它的身体，如碰寒冰，只冻得他呲牙咧嘴，雪雪呼痛……
　　一人一狐守在那里，等着巨蟒身体破冰，既可弄出昨晚留存的钩椎，又可将蟒肉取出，拿去交付和置办一些必备之物，等了半天，却见蟒身依旧幽幽冰蓝，寒气逼人。方思羽眼见不是办法，便雄赳赳、气昂昂地拍着鞭儿，大呼宝贝出来，软鞭傲然，只是不理……小狐狸在旁见了，略转了一转漂亮的眼珠，竟走到那蟒的前面，“呼呼！”地大口吹气，“呼”声中一团火焰从它的口鼻喷薄而出，不一时，便闻得一阵焦臭，“够了，再吹，直须吃烤蛇儿！”方思羽愤愤然，口中埋怨过不停……
　　“你奶奶的，竟有如此琐大水蟒？你是在哪里偷猎？速速招来……”主管渔业的吏目色厉内荏地喝道。“你爷爷，便是我，钓来的！”方思羽心中回答，口里却恭敬地道：“禀官爷，小子垂钓而来，未曾去偷！”。旁边士兵附耳在吏目处说了几句，那吏目眼神变幻，瞬间换了一副嘴脸，站起身来，满脸堆笑：“自古英雄出少年哪！下官失敬！失敬……”此后，一切皆公事公办，再未留难。
　　交割完成以后，方思羽便带着剩余蟒肉与小狐狸一起到纱律殿外集市兜售，眼见集市仍旧热闹非凡，各种吆喝售卖之声此起彼伏，不由得心下沉吟：“蛇儿虽大，肉却不算稀奇，只怕要施些手段，否则断难卖到好价钱！”苦思半天，竟无良策……
　　“不必多说！不必多说！那西极冻蚕儿，早被别处订走，确是不卖……”
　　“你倒好笑？如何便拿将来？现在又说不卖，焉有此理？”方思羽眼见一人一鸢在那里争论不休，旁观者更是嘈杂之极，其中一位嗲声嗲气的红发魅妖，软糯糯地帮腔：“这条汉子，你不拿来倒也罢了，现今只说不卖，岂不是打自己嘴巴？”那卖东西的青面大汉见周遭俱都忿忿不平，愈发执拗，呆着脸对那魅妖大喝：“干你鸟事，也来如此聒噪？”“自是不干我事，大鸢可是鸟儿，你说得还算有几分道理……”红发魅妖也不着恼，在旁一味地冷嘲热讽。
　　“那汉子，倒是你的不对！赶紧的，向红发美人儿赔个不是！”“这厮定是欠打，你奶奶的……”一时之间，群情汹汹，倒把正主丢在一旁。方思羽含笑看了半天，居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忙把小狐狸唤到一旁……
　　半晌，那卖东西的青面大汉见不对路，嘴里愤愤不休，一边收摊，一边将摊上货物摔打过不停，围观者见他如此，更是喧哗无比，正拟继续与他理论，却听左近传来哀求之声：“这位大哥，承蒙那日你把蛇儿肉让些与我，我娘吃了之后，竟是病体好了许多，你看能否再……”只见一条火红的狐狸拉扯着一少年，语音尖锐，泫然欲泣。
　　少年眼珠乱转，面露不耐之色：“小声些儿，那万年火吻蛇，本是看你孝顺，才分些与你，今日如何又来搅扰！”说完，便欲往纱律殿方向行去。“我娘命在旦夕，还请大哥再行方便！”狐狸死死拖住少年衣襟，苦苦哀求，涕泗横流。少年见了，大是为难，低声道：“存货不多，我今日便是来交割的，这纱律殿腰牌还是……”说罢，他将腰牌略亮了一亮，又叹口气道：“也罢，且与你点，可不许再来纠缠！”便扯着狐狸，躲躲闪闪地往僻静处行去。
　　附近围观者见了，均起好奇之心，毕竟万年火吻蛇之名未曾听闻，又听说可疗治沉疴，连纱律殿都出手抢购，哪里忍得住，俱是紧紧跟着，那少年神色愈发慌张，到后来撒赖不走了。立时，七嘴八舌的劝解声又哄然响起：“狐狸孝心感天动地，少年人能够积此功德，也是美事……”“少年人还是不错，比刚才那厮强了太多……”“如何能比，少年天庭饱满，地额方圆，多福多寿之相哪！”一时之间，周遭同情心泛滥，赞美之声不绝，那狐狸哭得更加响了……
　　少年却是不再说话，只紧紧捂着随身香囊，低头蹲在那里，似乎充耳不闻，围观者眼神好的，在旁叫道：“那香囊竟是纱律殿的无极百宝囊！”旁观者立即解释:“收纳容物而已，无需大惊小怪！”其实心里均想：“香囊中蛇儿定是宝贝，否则鼎鼎大名的无极百宝囊怎会给这样一个普通的少年人！”
　　于是，利诱之声渐起：“与一人也是与，也容我等粘粘蛇儿仙气，价格你敞开说便是！”另一人道：“即是、即是，纱律殿宝贝众多，不缺这一样，你说多少便是多少，我等绝不还价！”紧接着，威胁之声也加了进来：“便是宝贝，也需给爷爷看看，恁般小气，小心吃打！”“少年人不知轻重，若惹恼大家，麻烦便大了……”也有在旁平息围观者怒火的：“我观少年人，耳聪目明、头角峥嵘、心地善良，绝非那等憨愚之辈，自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少年听了半天，最后垂头丧气，结结巴巴地道：“若…若被纱…纱律殿责罚，尚需诸位帮忙解…解说！”
　　围观者听了，均各大喜，口中应道：“正是！”立即便有维持秩序之辈出来，高声道：“小哥好心，我等不能亏待人家，各位身上的紫歆贝都拿将出来，再论如何分法！”一时间，只听得纷纷解囊之声，那少年见无可奈何，只好将蛇肉取出。围观者见蛇儿大得惊人，蛇身焦糊，微感奇怪，均想：“万年火吻蛇必是如此，只是品相稍差！”大家默然半晌，见周遭未曾出声相问，便各自切割蛇肉，倒把少年和那狐狸挤到一边，吵闹半天之后，纷纷满意而去……
　　“火吻蛇！哈哈！还万年……”方思羽摇头晃脑，自言自语地开始陶醉，今日这卖蛇之局正是他和小狐狸连手而为，待大家纷纷散去之后，他清点了一下战果，竟然成绩惊人，共卖得九千多紫歆贝。
　　他只觉志得意满，富甲天下，在城内各处采买了些用品，便施施然，飘飘然地到处溜达，心中极是盼望碰上蓝发辉月，好向对方夸口。小狐狸也乖觉地跟着，四处走走停停，方思羽斜眼憋它，心想：“狐儿有些用处，又救我一命，也罢，从此便让它跟着，总胜过自己孤身一人！”随即摸摸它脑袋，摆出一副好为人师的姿态，道：“今后约法三章，第一便是不准把肉烤焦！嗯…至于这二章、三章，空了便给你说……”过了一会，他低低出声骂道：“你奶奶的，我也是个暴发户…哈哈…”
　　自此，一人一狐相依为命，周游于黑山白水之间，倒也逍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