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不起故园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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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观原本不过是个小道馆，自唐朝尊老子李耳为祖,奉道为国教,道观便如雨后春笋涌现。而这凌云观因离皇宫近，得皇宫贵族所幸，便日复一日地兴盛起来，当朝监天司之中盛名之人，皆在此修行过。
而这凌云观三个字，正是监天司主司李淳风所写。
她在观外驻足了一会，却仍旧是往道观外的青山走去。山路曲折，石阶破碎，铺满去年已枯的秋叶，山色郁郁，寒气未散，似乎春日并未莅临此处。
两人无言地拾级而上。
在扶桑身边陪伴近三年的雅青早已学聪明，很多事情不问不言才是最好的。就譬如眼前的扶桑，虽然眼下一道疤痕，却仍旧是瑕不掩瑜，可似乎连她的存在本身都是一个谜，所以才活得如同一个幽灵。雅青所能做的，也只有安置好琐事，让这个眉川难展的女子，偶尔可以露出欢颜。若当年没有扶桑倾囊相助，她或许早已沦落风尘，又或者成了哪个官宦人家的小妾，没有自由地苟且完这一生。
走了小半个时辰，天色越发阴郁，数峰清苦，商略云雨。终走到山背面的一处寸草不生的乱葬岗，这里的坟头高高矮矮，新坟挤挤攘攘地挨着旧坟，石碑尽是粗糙的原石不曾经过打磨，字迹亦难明；有些不过是一块木牌插在土中，写着所居何人；甚至一些干脆连木牌都没有，大致是胡乱埋的，也不知所葬何人。
这里所葬之人，大多是犯了罪的宫人，自然也因有疫病而死的流民，所以即使是清明时节，也依旧人迹罕至，无人祭拜。而她要寻找的那座，清明时节能来打扫一下的人，这世上怕只有自己一个了。
雅青在左侧的一方墓前站定，那墓在这一堆乱葬岗中算得上体面了，有一块方正的石碑。她以为并非所寻，却听得雅青道：“夫人，这墓上的字可写得真好看。”
扶桑转头，看见那墓碑上用颇得右君之风却又别有特色的行楷书写着：李氏长女之墓。似乎是忌讳死者的名号，只写下这么一个模糊不清的碑铭。
可那字，她永远不会认错。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忽而有些慌乱，扯住雅青的衣角，要拉走她。身后之人却已然走近，出声道：“二位请留步。”
扶桑停下步子，却未回头。
“吾方才看二位在此站定许久，可是墓主之故旧？”男子的声音低沉温柔，似日暮晚风拂动松涛。扶桑沉默不言，雅青看了看她，开口道：“并非，只是着碑上字迹清秀俊逸，忍不住停步罢了。”
男子似乎有些失望：“如此，是在下唐突了。”
扶桑在幕笠后紧咬着下唇，她这才想起今日的自己已非往日了，她转过头，问道：“先生可是这刻碑之人？”她隔着幕笠却仍可以看得清楚，那个人。
那是她年少时的一个咒，是她翻遍凌云观所有书籍都无解的咒。
他的容貌一如当年，似乎被岁月遗忘了。早听闻修道之人可容颜不老，他又是道人之中的翘楚，容颜如旧倒也不是什么怪事。怪的是，她记忆中那似锦的黑发，全数成了银白色，似乎染尽了霜雪。银发白衣更衬得他如谪仙一般，难怪深蒙圣宠。
“确是在下，多谢二位谬赞。”他颔首作揖，转头向着石碑，面容上带了笑意，似乎玩笑着寒暄：“果然这世上还会祭拜汝的，只剩为师一人了。”无亲无友无故无旧，无依无靠地来这世上走了一遭，也因无依无靠，匆忙便回去了。
扶桑抚着心口，慌忙转身，喉头一甜，她用白色巾帕捂住，一口血便立即染红了巾帕上绣的一片白梅。
“夫人!”雅青惊叫着扶住她。夫人一直有咯血的旧疾，平日里也是茶药吊着，近些日子天气回暖了才终于好了一些，今日来扫墓不知为何竟然又犯了。
“不碍事的。”她哑了声音，挥挥手，却目眩无力，难以站立。可雅青毕竟是女子，力气小，这山路漫漫，大雨将至，一时没了办法。
“贫道冒犯了。”男子见白衣女子似是旧疾犯了，这深山中歹人虎豹时常出没，便没多犹豫，走近两人，一手扶住女子的背后，弯腰抄起她的腿弯，把整个人抱了起来。
雨说下就下，豆大的雨点打下来，雷声阵阵。
“山下车马可是二位的？”他问道。
雅青点点头：“太远了，先生可知这附近有歇脚的地方？”
他点点头：“随贫道来。”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不起故园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