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曲中闻折柳 ...
-
雅青早起去护城河边折了一把柳枝，街市上已渐渐热闹起来，路道旁的小贩用唱调叫卖着，偶尔还可以看见金发碧眼的胡人结伴而行。
“来二十个清明果。”雅青对着买清明果的小贩道。清明果以鼠曲草和米粉作为原料做成的，目的是“以压时气”，清香糯口。
“好嘞。”小贩喜笑颜开：“您这么一大早就去折柳，可真勤。”
“可不是，听说柳条青,雨蒙蒙;柳条干,晴了天。这清明折柳还可以预测天气呢。”雅青弯了眉眼，柳叶眉显得越发娇俏可人，从小贩手中接过清明果。
回到折露清斋，把青青柳条插在门楣两旁，配上“折露清斋”
行云流水的四个字，颇有魏晋之风。她把清明果每人分了一个，讨得众人具欢颜，账房先生刘庆道花白的胡子笑得轻抖：“雅青如今是越发通人情了。”
跑堂的俊小伙常林咬了一口，边吃边道：“谢谢雅青姐，吃了这个今日我跑十家也是不累的。”
“好啦，要谢就谢夫人。我可没闲钱给你们买清明果，是夫人吩咐我的。”雅青吐吐舌头：“夫人待你们这么好，还不好好干活，你还想就跑十家，昨日都还有三家耽搁了，今日少说也得跑个二十家。”她恶意恐吓着，看着常林被她吓着了一口清明果咽不下去的表情哈哈地笑了起来。然后上楼去给扶桑送清明果，走了两步回头道：“对了，夫人说了今日想祭祖的和我说一声就可以去。”
扶桑早就起了，坐在书房道祖的画像下看了一会儿《老子指归》，便听得楼下一阵热闹。俄而雅青在门外敲门：“夫人，雅青进来了。”
“好。”雅青进门只见得扶桑一身素白，还未曾梳妆更衬得墨发似锦如瀑，面容似玉琢冰砌。其实平日她若未梳妆，看起来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为人处世却老成，是故世人皆以为扶桑夫人已然年近三十。
目光从书卷上移开，看着雅青手中小碗中青绿的团子和那双月牙般的笑眼，她也微微扬了嘴角，眼波一转似乎是初春寒冰始化，让人移不开目光。
“夫人趁热吃。”雅青把方泡好的茶也放上矮桌。
扶桑咬了一口，糯香与草香溢满，这是她年少时最爱吃的小食，可每年能吃到的次数却不多，只有这雨纷纷的清明时节才有。所以昨日才吩咐雅青早起去买一些分给众人。
“夫人，给殿下的卦可是今日送去？”雅青压低声音小声问。
“午时让常林送去。”她吃罢道，喝完了茶，沉默了一会，又道：“把幕笠拿来，今日要出门。”
“夫人，柳枝青，今日怕是要下雨的。”雅青收了食具，有些讶异，夫人平日几乎闭门不出，
“无妨。”她说罢，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近日她常常被梦魇缠绕，平日里也仿似心神难宁，怕是心中意未平。“备好马车，去去就还。”
梳妆罢，两人坐着马车出了门。马车在皇宫城墙外不远处的道观停下。扶桑扶栏走下车，隔着幕笠看着远处气势非凡的凌云观，楼台高筑，檐角飞龙。却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从规格大小到装饰之精，都恍若重生。
她想着，若她此时进去，或许连自己曾居住的那方小屋都寻不着了。还记得她为了溜出道观，曾在后门菜地里挖了一个兔子窝大小的洞穴，年纪小时方能钻过去，后来身量渐渐长了，便不得不把洞挖大些，终于有一日被种菜的老道发现了，便被填上了。她为此惆怅了半日，连午膳都打不起精神，为此还被师兄弟调笑说她越发像个姑娘家了。
师父那时正忙着修改一些古旧的历法，她无人管着，便成了这道观里的闲人，成日在老书屋里，那间老书屋木地板都被虫蛀空了，有时看书看乏了，便坐在地上看那些小虫儿，忙忙碌碌地，越发觉得自己是一枚闲人，还是一枚无人管的闲人。毋须上早课的她，倒是看了许多书，年末测道经时还考了个榜眼。大师兄比她早入观三年，自然是状元，却也并不比她高出多少，一时被竞相效仿，懒散自由地学风，气坏了教经文的老道。
她想着这些一时有些恍惚，觉得自己若还有一丝欢愉之情，都尽数给了她早已作废的少年时光。
所愁之事甚小，所喜之事甚渺。可于那时的她，这愁却大似乌云遮昼，这喜亦盛似花满长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曲中闻折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