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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山雨欲来风满楼(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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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华急忙忙回了宫,匆匆换了衣裳,还没来得及到仁明殿给皇后请安,只让芷儿跟着,连步辇也不用,就往勤政殿去找皇帝。
进了勤政殿,只见勤政殿中安安静静的,有一个小宫女竟坐在墙角犯起了瞌睡。芷儿看不过眼去,就故意咳嗽了一声。
那小宫女正迷糊着,听见嗽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看见自己眼前是一位身着水红宫装,形容极美,神情却有些冷淡的女子,不免有些看得呆了。偏生她自己又是新进宫的,宫里的各位主子还未认个完全,眼前的这一位更是第一回见。只见这女子轻蹙眉头,只盯着她一言不发,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在这里偷懒是被这女子瞧见了的,便吓得一个激灵,紧接着伏在地上不停地磕起头来,嘴里只管喊着:“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贵人饶命啊……”
她只觉得自己磕头磕得天旋地转,但是又不敢怠慢,正当她担心这位贵人要发恼降罪于自己时,只听自己头顶上响起一道清淡的声音:“怎么,陛下不在勤政殿吗?这个时候前殿竟不见几个人。”
她一下子愣住了,下意识地抬头看着这声音的主人,完全忘了自己是这勤政殿中最低一等的奴婢。
“放肆!”芷儿见那小宫女胆敢直视瑾华,心里暗道这女孩子也太不懂规矩,便挡到瑾华身前,厉声呵斥起来:“你这婢子忒大胆了些,主子面前岂敢抬头直视!如此没规矩,也不怕折了你的寿!”
听见了这里的声响,勤政殿的掌事姑姑才匆匆带着一群宫人从里间儿出来,一见是瑾华,方齐齐向她行大礼道:“奴婢见过世元公主殿下,殿下万福。”
“免礼。陛下现下在何处?”
“回殿下的话,今日下朝之后,崔公公是一个人回来的,只说,陛下不让跟着,将他打发回来了。现在应该在东边廊下歇着呢。因是这样,奴婢才领了人去里边儿打扫碧纱橱去。这几天要热起来了,陛下昨日吩咐过,今日想在碧纱橱里看书的。”掌事姑姑低着头回完了话,又瞥了一眼那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试探着问道:“不知……那孩子有什么地方冒犯了殿下?她是新来的,未免不懂规矩。”
“无事。不过是被本宫唬了一跳,还请姑姑一会儿看看她的额头,上点药。虽是勤政殿里的三等宫女,但毕竟是伺候陛下的,若是破了相,惹得陛下或其他主子不快总是不好。”瑾华转身一面向门口走一面道:“或尽快报了内侍局,将她调到别处也好,新来的不懂规矩,这样资历浅的人怎么能将她放到勤政殿来?每日里未免担惊受怕的,哪天糊里糊涂就丢了性命也未可知。你们各自去忙,本宫自去寻崔公公去。”
到了东边廊下,果然见崔公公坐在廊下,头靠着一旁的柱子打盹儿。芷儿上前唤他道:“崔公公,崔公公,醒醒。”
崔公公醒转过来,一看是瑾华来了,忙不迭站起身来向瑾华行礼:“老奴见过殿下。诶呦,殿下呀,您怎么一声不吭地就回来了啊。”
瑾华看他满脸堆笑,把脸上的褶子都压出来了,突然觉得怪可笑的。也不欲与他浪费时间,遂直接问他道:“陛下现在何处?”
“陛下下了朝,就去睿思殿了,老奴本要跟着……”
“我国要与周国打仗的事,可是真的?”还没等他说完话,瑾华就冷不防地问了这么一句。
崔公公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浑身冷汗直冒,他低着头,只觉得自己膝盖发软,差不多就该跪在地上了。“殿下,这种事……老……老奴可不敢胡说,老奴……”
瑾华见他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心知她在坊间听到的那些传言怕是真的了。不免大惊,也不等崔公公说完,就加快了脚步往睿思殿去了。
……
“殿下。陛下吩咐过,没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睿思殿。”瑾华正欲推开睿思殿的门,一个侍卫拦住了她。
她认得这是她父皇身边的带刀侍卫,但是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冷冷地道:“让开,本宫找陛下有要事。”
“殿下,恕卑职不敢从命。”那侍卫依旧不肯让路,反而自己腰间的佩刀拔出来小半寸来。
瑾华看见他这举动,却是冷哼一声,突然又向他身前走进了几分。
那带刀侍卫本来是想拔刀装个样子,将这位公主殿下唬上一唬,好让她自己乖乖回去。没想到这位娇滴滴的公主却走到了他近前。公主的面容岂是他一个侍卫得以窥见的?他慌忙地把自己的头又低了几分。一股清甜的女子衣香钻进了他的鼻端,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手上的力道也就松懈了些。
只听见 “噌”的一声,原来是瑾华趁那侍卫不备将他的刀完全拔了出来,却把刀尖向着她自己,玩似的比划了两下。“怎么,今日若是本宫硬要闯进这睿思殿,你还要真的用你这刀剐本宫一刀吗?”她道。那声音听起来是极其认真的。
侍卫一听这位公主殿下的语气,唯恐她动怒。便单脚跪地后向她道:“卑职不敢,还请殿下将卑职的佩刀还给卑职。”
说话间,只见瑾华故意将手一松,刀从她手里直直落下来。侍卫恐怕刀落到地上发出太大的声响引来旁人,遂忙不迭将刀接住,依旧跪着不敢起身。
“带刀侍卫的刀可不是随意用来唬人的。”瑾华吩咐了芷儿在外面等着,又看了那侍卫一眼,道:“你且宽心,若是陛下怪罪下来,自有本宫顶着。”说罢,便兀自推门进了殿中。
睿思殿虽说是个宫殿,但实际上就是皇宫中的藏书阁,除了历代流传下来的古书孤本、当世当代的名家著述,还有许多宋国皇帝收藏的名家字画,孤遗法帖——这位皇帝擅以“文治”治国,自己也是个作文书画诸学问的高手。众人说起他时,竟把他当成是王羲之吴道子一类的人物。
平日这殿中少有人来,未免有些昏暗,今日不知怎的,窗子都被人关了起来。瑾华进去之后,见里面全是一排排的高大架子,架子上满满的全是书,还有几个卷缸,摆在不同的地方,里面也都放满了卷轴。因为有这许多东西遮挡,瑾华一眼看不到她父皇,也只能耐着性子到各处寻找起来。
直到寻到最后一排书架子,瑾华才看见她父皇就在书架子后面的一张条案前,点了一盏灯,好像正在看案上摆着的一幅画。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在离她父皇不远的地方敛衽行礼:“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福。”
兰渊听见声响,偏头看过去,见是瑾华站在那里。心里不免大惊,竟一时间愣在了那里,见瑾华走近,又顺手拿起手边的一个卷轴,展开来看了两眼,笑着对瑾华道:“瑾华,你也来看,这幅《游春图》甚好。”
却听见瑾华轻叹一声,问他道:“父皇,如今这种时候,您真的还有心思去看什么《游春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