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二世》笙灵凰儿

15、第 15 章

　　细细把金针收拢，将桌子上的药瓶依照次序排好。对药性的掌握果然还是不及欧阳玉，看着灯火已灭，外面黎明破晓。浅蓝灰色的天空，带着一份清寒，卷进屋里。
　　已经两日，那边没有再传来常仁间的消息，不知道死活。明知他们没有再来找我们是件好事，却整晚被思虑扰得不能入睡，只能起来温习医术。
　　“叩、叩、叩。”房门外传来轻微却明晰的敲门声。
　　“珍珠？”开门只见珍珠仍旧一身灰蓝劲装的站在门外，衣服上有明显的灰尘，脸上也流露出憔悴，但一双眼却透着如同清晨一样薄凉。
　　“我是来求你一件事。”她有些苍白的嘴唇里吐出一些雾气。
　　“进屋再说。”忙回身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
　　珍珠只是冷冷地站在桌子边，看着我有些忙乱地收拾。
　　“为什么学这些。”
　　“我没想过。”有些诧异珍珠的问题，不过也只是微微一怔，“大概有机会就学了吧。”
　　“你恨他么？“珍珠忽然紧紧盯着我。
　　“你……指谁？”虽然被个比自己还小的女人盯着，但还是觉得背脊一阵紧绷。果然，今非昔比了。
　　“常仁间。”珍珠面无表情地说，“他当初对你下毒。”
　　“为什么要问这个？”我端起茶壶，给她跟自己各倒了一杯茶，“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因为，有人一直过不去。”珍珠也不客气，直接坐下就拿起茶杯，“所以才不肯救常仁间的命。”
　　低垂着眼睑，小口喝着茶，表面镇定，心里却乱作一团。有人因为常仁间当初对我下毒，所以不愿意出手救他？有这份修为的，也就只有廖天齐和明尘了。
　　“你不会还需要我说明这个人是谁吧？”珍珠讽刺地瞥了我一眼，“当然，为你打抱不平的人实在太多了。”
　　“当初的毒已经解了，我并不希望常仁间死。”
　　“你是想说，你早就无所谓了，是他们都在为你自作多情，为你白费心思？！”珍珠声音陡然提高，手都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再说一遍，我并不希望看到有人因为我而杀生。”
　　“呵呵呵……”珍珠忽然低低地笑了几声，“你也知道，那个人一直跟常仁间的关系很好。当初要不是因为那个人，常仁间也不会一直留在灵杀。如今，那个人以为常仁间害死了你就上山出家，再也不肯踏入灵杀一步！”
　　说道这里，珍珠眼中的有浓浓的恨意，但随后就浮上一层凄凉：“你知道么，即使现在知道你没死，他也不愿意回来。昔日像兄长一样的常仁间，他也不愿意出手。我在他门前苦等两天，他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他……”明尘真的还没有看透吗？之前的恩怨，真的让他这么放不下？
　　“你在得意吗？那个人，为了你毁了自己的人生。原本掌门的位置是由他坐的，却在查出你被毒死之后对我们撒手不管，跑上山当和尚！”
　　看着珍珠憔悴的面容和微红的眼睛，苦等两天，看来累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里吧。
　　“走吧。”我淡淡地起身，准备留下字条给欧阳玉，“既然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在这里对我不停地指责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再次踏入明尘的院落，正是山上雾气未散的时候。院落的一切还是整洁干净，那几盆兰花越发显得生机盎然。
　　“你来了。”明尘从屋里拿出一支水瓢，走到井边打起一小桶水，灌在水缸里，又用水瓢盛了一些给兰花慢慢浇下。
　　“你什么时候会养花了？”慢慢走近，停在兰花的另一边。
　　“闲来无事，就钻研下花道。”
　　“那怎么选这么难养的品种，这种兰花很少见。”近看那些兰花，几乎不曾在寻常人家看到。哪怕是经过花市遇到花农，都未必见过隐隐有血丝般的纹路缠绕在整株兰花上的品种。
　　“是方丈师兄偶然得到的，我便要来试着栽种。今年是第一次开花。”明尘从胸口拿出一方绢布，仔细轻柔地擦掉兰花表面的尘土。
　　“它能在你的手上开花，也是它的造化。”看着兰花被仔细照顾，看它变得越加美丽，有种莫名感同身受的想法。
　　明尘照料完兰花，就开始拿起扫把扫地，一些落叶石子，一点点慢慢地扫，也不多问我的来意。
　　“珍珠……她来找过我。”
　　明尘没有反应，依旧扫地。
　　“当初大家都年轻气盛，我并不怪他。如果可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跟在明尘身后四五步，不再靠近也不远离，风偶尔随着他的动作垂起他的长发，露出那张淡然的脸，却怎么也看不到他眼里的神情。
　　我深吸一口气，只是凝望着他的背面：“如果真的是因为我，让你没办法释怀……”
　　谁知明尘忽然转过身，视线相接，我看见了他眼里闪现的波光：“不是因为你。”
　　“我只是，不想再纠缠在这些事情里了……”明尘眼里的光一瞬即逝，随后就淡淡地瞥开了脸。
　　“你……真的，都放下了？”说不清问这个问题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一面希望他给出肯定的答案，我或许以后的人生也可以从此真的放下。另一面却总是有小小的声音冒出来叫嚣着不想要真的被忘记被放下。一瞬间复杂得我在问出口后，没有颜面留下来听他的答案，只能快步走出门去。
　　“我……”
　　明尘的回答，我没有听到，也许是他回答得太轻，也许是我本能地没办法接受任何答案。
　　赶回客栈的时候，看见欧阳玉斜靠在大堂里。
　　“我让小二热着蒸饺跟肉粥，就等你回来一起吃呢。”欧阳玉看见我就拉我坐下，一边还假惺惺小声地埋怨，“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饿死了~”
　　“嗯，是啊，饿得吃了两个肉包是吧。”我拿筷子戳了戳他的嘴角，“偷吃不擦嘴。”
　　“啊~~”欧阳玉慌忙地在嘴边乱摸一把，苦了脸“我是实在受不了隔壁那家的肉包香啊，才买了两只的！天呐，我坐在这里很久了啊，那不是很多人都看见我玉树临风的脸上粘着肉渣啊……”
　　“让你偷吃。”我闷笑。心情很奇怪地放松，跟欧阳玉在一起，就像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烦恼的世界。
　　“来来，先喝粥啦。肉包吃完我还是饿啊~对了，还有芙蓉糕。”欧阳玉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糕点，“刚坐在这里看见有人叫卖，你上次不是说要吃嘛，我就买了一点。”
　　接过那包还有些温热的芙蓉糕，脸上荡漾出了幸福的表情。芙蓉糕是很小的时候，师娘喜欢做的糕点，每次做完都第一个拿给我偷吃一块，我都幸福得直跳。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上次偶然见到小孩在吃，就嘴馋叫欧阳玉下次买，没想到他真的给我买了。
　　拿出一块放在嘴巴里，糯糯的，微甜。虽然跟师娘做的味道不一样，但我觉得一样好吃，一样有幸福的味道。
　　“汀儿还是这么喜欢吃芙蓉糕啊。”忽然传来廖天齐的声音，“我记得这是师娘最拿手的点心。”
　　廖天齐也不等我们招呼，就直接坐在我们这一桌。瞥了一眼正在喝粥的欧阳玉，只对着我似笑非笑。
　　“汀儿，你真是好本事。珍珠去苦等了两天，几乎都快给他跪下了，都没用。你一出马，三言两语就把他这座大佛请下了山。现在大概正在帮那群废物疗伤呢。”廖天齐不顾我冰冷的眼神，自顾自地说话。
　　“既然他已经下山，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么？”廖天齐眯了眯眼睛，“放心，我也不想缠着你。只不过，最近有位世伯想见你，让我代为转达。”
　　“世伯？”
　　“是师父当年的挚交之一。”
　　“为什么要见我，你明知道我已经离开你们。”
　　廖天齐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气，嘴角却邪邪地挑起：“话不要说得太满，那位世伯说有些事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关于师父也关于你的亲生父母。”
　　“我的亲生父母？！”我吃惊得险些拿不稳筷子。我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只是师父从路边捡来的，现在又怎么会有我亲生父母的消息？！
　　“如果你不想知道……”廖天齐慢慢起身，准备往外走，“我这就去回了他的话。”
　　“等等！”我叫住廖天齐，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欧阳玉。他还在慢条斯理地喝粥，仿佛当廖天齐根本不存在，刚才的谈话也没有一丝被他听进去。
　　“我跟你去见他。”我放下筷子，看见廖天齐已经走出客栈，只能有些抱歉地看着欧阳玉，“我去去就回来！”
　　急忙追出客栈，没有看见身后的欧阳玉瞬间放下了那碗粥，视线藏进了阴影里。